推开家门,那股熟悉的、带着灰尘和午后阳光余温的“家”的味道包裹上来,稍稍驱散了阁楼的阴冷和巷口那若有似无的窥视感。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目光扫过,洛川的脚步顿住了。
那张小小的折叠餐桌上,静静地摆着两个盘子。
一盘炒青菜,颜色闷闷的,边缘带着点焦褐的印子,油汪汪地堆在一起。
另一盘是煎蛋,形状歪歪扭扭,蛋白焦脆金黄的地方有点硬,蛋黄凝固过头,像个小小的太阳。
旁边是一碗盛得有点满的米饭,筷子洗得干干净净,摆在一边。
洛汐做的。
一股又暖又涩的东西猛地堵在洛川喉咙口。
他能看见妹妹在厨房里,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攥着锅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锅里,生怕弄砸的样子。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这顿做得磕磕绊绊的饭,分量重得让他鼻子发酸。
他走过去,手指碰了碰碗边,温的。
看来妹妹刚吃完没多久,累得直接去睡了。
“汐汐?”他压低了声音,朝着紧闭的房门唤了一声。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点极其微弱、均匀的呼吸声透出来。
太累了。
洛川心里那点怜惜漫上来,决定不去打扰。
他的视线转向沙发靠背。
那团银白色的绒毛蜷在那儿,像一团凝固的月光,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拾柒的样子已经完全缩回了幼崽时,蓬松的银毛没了往日的光彩,灰扑扑的。
洛川蹲到沙发边,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老伙计,谢谢你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伸出手,准备把他送回那个只属于他的灵场。
就在他温热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只是擦过拾柒那冰凉柔软的银色绒毛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排斥感,极其微弱却针扎似的尖锐,猛地刺进洛川的感知。
指尖像是猝不及防被冰冷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一股寒气顺着手臂嗖地窜上来,直冲心口。
而在他指尖与拾柒绒毛接触的那一点,一条比发丝还细、由浓墨般的黑暗凝聚而成的丝线,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洛川自己看不见)。
它细若游丝,却凝实无比,像是有生命般极其短暂地一闪而逝,仿佛只是视觉残留的错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感突兀地建立,仿佛那条无形的管子就是通过这瞬间闪现的黑丝接通的。
轰——!!!
庞大、混乱、带着烧灼毁灭和无边悲怆的影像洪流,像开了闸的冰河,不管不顾地猛地灌进他脑子里,根本拦不住。
眼前的景象被硬生生撕开。
第一幕:
远古森林的终焉焦土。
客厅没了,他看到的是——
一片被暗紫色魔焰彻底焚烧殆尽的原始森林。
无数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只剩下漆黑扭曲的残骸,如同指向苍穹的绝望枯骨。
地面是厚厚的、混合着草木灰与暗沉血痂的焦黑沃土。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树木焚毁的焦糊味、浓烈的血腥以及某种蛮荒巨兽特有的腥臊。
天空被浓烟与魔焰染成绝望的暗红。
在这片焦土林海中,堆积着无数形态狰狞、覆盖着厚重甲壳或皮毛的巨兽骸骨,它们巨大的头骨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失落远古族群的浩劫。
一股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恸与灭顶之灾的绝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洛川的灵魂上。
画面像被大锤砸碎的玻璃,哗啦一下裂开。
第二幕:
冰冷雨夜的城市废墟。
碎片搅和、重组——
场景骤然切换。
冰冷的、瓢泼的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大地。
背景不再是蛮荒森林,而是一片现代化都市的残骸。
断裂扭曲的高架桥如同垂死的钢铁巨蟒,坍塌的高楼只剩下钢筋水泥的骨架,在凄风苦雨中发出吱嘎呻吟。
破碎的霓虹灯牌半埋在瓦砾中,闪烁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雨水汇集成浑浊的溪流,冲刷着街道上碎裂的玻璃、扭曲的金属残片以及......大片大片暗红发黑、被雨水稀释却依旧刺目的痕迹。
在这片冰冷的钢铁坟场中心,一个小小的模糊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滂沱大雨中。
轮廓纤细,带着一种熟悉感。
雨水将她全身浇透,小小的身体因穿透骨髓的恐惧与寒冷而剧烈颤抖。
她似乎在拼命后退,湿透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五官依旧模糊),脚下是浑浊的血色水流。
然后一道冰冷的寒光,毫无预兆地从画面边缘一栋半塌高楼最深沉的阴影中暴起。
快!狠!绝!
带着一股俯瞰蝼蚁、漠视生命的绝对杀意。
噗嗤——!
一声仿佛整个世界被洞穿的轻响。
那道寒光毫无阻碍地、冷酷无情地贯穿了雨幕中那个模糊身影的胸口。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
那双因恐惧和雨水而睁大的眼睛(洛川看不清脸,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和温度),在寒光贯入的瞬间,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唰”地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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