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松涛苑精雕细琢的窗棂,洒下一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与窗外初绽的梅花冷香交织。暖阁内,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喝!哈!”年仅五岁的萧屹,小脸绷得紧紧的,正对着一个与他身高相仿的实木桩子,有模有样地练习着萧珩昨日教他的基础拳架。他动作稚嫩,但那股子不服输的认真劲儿,活脱脱一个小号的靖王。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小拳头砸在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也不喊疼,只抿紧了唇。
“错了错了!屹儿,爹爹昨日说了,腰要沉,力从地起,你这样光靠手臂甩,打不疼人的!”坐在一旁矮榻上的萧曦放下手中的小算盘,脆生生地指出。她面前摊开一本简化版的璃记分号流水账册,纤细的手指正飞快地拨弄着算珠,眉头微蹙,似乎在验算某个数字。那专注的神情,与沈清璃处理庞大账目时如出一辙。
萧烁正笨拙地试图将一块形状奇特的鲁班锁组件塞进去,小脸憋得通红。萧玥则被乳母抱在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哥哥姐姐们,咿咿呀呀地伸手想去抓萧曦的算盘珠子。
沈清璃端着一盅刚炖好的燕窝羹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既热闹又温馨的画面。她唇边不自觉漾开笑意,先将燕窝羹放在萧珩惯坐的紫檀书案上。案头,堆积着厚厚的军报和北境传来的密函。萧珩正凝神看着其中一份,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先用些羹汤,暖暖胃。”沈清璃温声道,目光扫过那份带着北境印记的密函封口,“北境有事?”
萧珩放下密函,揉了揉眉心,接过羹盅,语气沉缓:“格日勒残部与秃鹫阿史那贺鲁勾结,小股骑兵骚扰影路粮道,秦峰应对得法,暂时无碍。倒是……”他话锋一转,将另一份盖着“璃记总号”朱印、略显急促的信报推到沈清璃面前,“家里,后院起火了。”
沈清璃脸上的温柔瞬间敛去,拿起信报迅速扫过。是赵全的亲笔,字迹间透着焦灼。云霞镇水力大坊建成,效率惊人,布匹产量激增,价格应声而跌。这本是惠及百姓的好事,却动了以周文彬(瑞锦祥少东家)、钱万贯(馥春堂东家)、孙大富(万货集东家)为首的一批本地老字号豪商的根本利益。信中详述了他们煽动失业织工围堵工坊、散布“璃记吃人”谣言、甚至高价挖角熟手工匠的种种动作,言辞间,云霞镇已是山雨欲来,人心惶惶。
“意料之中。”沈清璃放下信报,声音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寒意凛冽。“断人财路,不死不休。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脏。”她走到悬挂的巨大大周舆图前,指尖精准地点在云霞镇的位置。那里,已被她用朱砂圈出,此刻更像一个亟待拔除的毒瘤。“恐慌需要疏导,愤怒需要出口,饭碗…更要重新给端起来。”
她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侍立一旁的墨影:“传赵全、柳如眉,即刻来见!”
不过盏茶功夫,赵全与柳如眉已脚步匆匆地赶到松涛苑书房。巨大的舆图铺在长案上,云霞镇的标记刺目。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紧张。
赵全额角还带着赶路的薄汗,语速极快:“王妃,情况比信中所言更甚!周文彬等人无所不用其极。我们运送新织机的车队昨日进镇,被上百号举着‘还我饭碗’牌子的织工堵了半个时辰!若非分号护卫队弹压得力,险些酿成械斗!谣言更是恶毒,说水力坊是‘吞骨吸髓的怪物’,说王妃您…”他顿了一下,咬牙道,“是‘商纣再世’,用妖法敛财,要害得云霞镇家家户户破人亡!不少愚昧乡民被煽动,对我们敌意甚重!”
柳如眉递上厚厚的卷宗,补充道:“舆情汹涌,对我们极为不利。不少靠纺织糊口的家庭,视璃记为洪水猛兽。周文彬他们,就是要用这恐慌和怨恨的火,烧断我们在云霞镇的根基!”
沈清璃站在舆图前,背对着他们,身影在烛光下拉得修长而坚定。舆图上,除了云霞镇,还有北境那些因“璃记”而焕发生机的“惠农合作村”标记。她沉默片刻,声音清晰有力地响起,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激流:
“恐慌源于未知与生计断绝。他们怕被取代,怕活不下去。好,我们就给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新路!传我令!”
赵全、柳如眉精神一振,屏息凝听。
“第一,”沈清璃霍然转身,目光如炬,“即日起,北境、江南及京城周边所有璃记工坊、货栈、分号,张榜公告!开设‘云霞专道’,优先招募云霞镇及周边因技术革新而失业的熟手工匠、织工!工钱,按其在原东家所得,上浮三成!敢有克扣刁难者,家法严惩!” 釜底抽薪,瓦解煽动根基。
“第二,”她看向赵全,不容置疑,“命工部将作监借调至格物院的几位大匠,协同陈老栓的核心班底,三日内组成‘技工教授团’,赶赴云霞镇!选址筹建‘璃记技工学堂’!首批免费招收学徒五百名,十四至四十岁,男女不限,优先失业织户及其子弟!学堂包食宿,授艺期半年!结业考核优异者,直录璃记工坊,享正式工待遇!授艺内容,就是操作、维护新式水力织机!” 授人以渔,铺设新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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