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最黑的时候,河水吼得震天响。这不是长江主道,是川东山里一条不起眼、但水急得吓人的支流,本地人喊它“黑水河”。河面不宽,可水流冲得猛,暗礁藏得密,漩涡一个套一个,淡月下泛着惨白的水花。
梁俏媚说的“渡过前面那条河”,就是它——过了河才能甩开追踪,钻进更绕的山里头躲起。
可这会儿河边上光秃秃的,别说桥了,连条破渡船的影子都没得。就剩河水轰隆轰隆的响声,撞着石头,也撞得人心头发紧。
“妈,没船!”马飞飞压着声音,急得扫着河面。身后老远,隐约传来几声狗叫——追兵好像要跟上来了。
梁俏媚脸沉得很,蹲下来扒拉岸边的烂泥,没一会儿就瞅见些模糊的脚印,还有篙竿戳的小洞,痕迹新鲜得很。“刚才这儿有人,有船。听到动静,躲起了。”
她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是枚磨得发亮的铜钱,用红绳拴着,中间的方孔像浸过啥子特殊油,透着深沉沉的暗金色。她走到水边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旁,把铜钱轻轻搁在石头顶一个不起眼的小凹坑里。
接着退开几步,用种特别的节奏,轻轻拍了三下手掌。
河面上就剩风声水声,没半点回应。
马飞飞攥紧刀柄,耳朵竖得老高,听着任何动静。身后的狗叫好像又近了点。
梁俏媚不放弃,换了个更急的节奏,这回拍了五下。
静了片刻,河心一个看着跟普通漩涡没啥两样的地方,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串大泡泡。紧接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慢慢从水里浮出来——居然是条小船的船底!这船用绳子跟水下的重东西拴着,藏在河心暗礁后头,船底糊满水草烂泥,跟河水快融成一团了。
一个干瘦得像柴禾的身影,跟水鬼似的从船另一边冒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警惕地往岸边瞅,最后目光落在石头上那枚铜钱上。
“啥子人?”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石头,被水声盖得快听不见。
“故人之后,讨碗水喝,想过河。”梁俏媚沉声答,说的是江湖黑话。
那撑船的眯着眼,把梁俏媚和马飞飞上下打量遍,尤其在他俩沾着泥、一脸疲态的脸上盯了会儿。“水浑得很,不好过。价钱贵。”
“价钱好说,只要路对。”梁俏媚道。
撑船的不再多问,猛地一拽水下的绳子,小船跟被无形的手拉着似的,悄咪咪滑向岸边。“搞快上来!水鬼要醒了!”
马飞飞扶着他妈赶紧跳上晃悠悠的小船。船小得可怜,顶多装两三个人,船底还有没舀干的水。
撑船的也不啰嗦,抄起根长篙,往岸边石头上一点,小船跟离弦的箭似的射向河心。他手艺狠得很,长篙左点右撑,准得避开个个暗礁漩涡,小船在浪里头颠得厉害,跟片随时要翻的叶子。
马飞飞死死抓着船边,冰冷的河水往脸上拍。回头一瞅,对岸黑地里好像有几点火光闪,狗叫声听得清清楚楚。
“妈的,追来了!”他低骂一句。
撑船的哼了声:“坐稳!这截河底全是沉棺烂木头,撞上就完蛋!”
话音刚落,船身猛地一震,好像擦到啥硬东西。紧接着,前头一个老大的旋涡突然冒出来,跟张要吞人的大嘴。
撑船的脸一变,长篙猛戳,想调方向,可水流太猛,船头还是不受控地往漩涡边飘。
就在这时,对岸火光那边,传来声尖哨!接着是拉枪栓的嘈杂声!
“日他先人!”撑船的骂了句,晓得行踪彻底露了。
“趴下!”梁俏媚猛地把马飞飞按在船底。几乎同时,“砰!砰!”几声枪响,子弹“嗖嗖”打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溅起老高的水花。
追兵开枪了!
小船在枪声和水流里晃得快翻,那撑船的倒显出狠劲——他不光不躲,反倒站直身子,长篙舞得跟风车似的,硬靠蛮力和手艺,一点点把船头从漩涡边上掰了出来!
“抓稳!”他吼一声,长篙对着前头一块半淹在水里的黑礁石猛戳!小船借着力,跟跳起来似的,猛地加速,险之又险冲过最危险的河段,把对岸的枪声暂时甩在身后。
可危险没消。对岸的追兵肯定不得罢休,指定要上报,到下游设卡拦他们。
撑船的喘着粗气,把船撑到个水流稍缓的河湾——这儿有片陡石壁,能暂时躲躲。他看向吓出一身汗的母子俩,尤其瞅着梁俏媚,哑着嗓子说:“这趟买卖亏大了。你们惹的麻烦不小。”
梁俏媚从湿透的衣裳里摸出几块大洋,塞他手里:“多谢老哥救命。这点心意,别嫌弃。”
撑船的掂了掂大洋,揣进怀里,脸色稍缓。“只能送你们到这。往前头走半里,有个野滩能上岸。进了山,能不能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他指了指黑黢黢的对岸山林,“最近山里不太平,除了鬼子,好像还有些别的玩意儿在晃,当心点。”
说完不等回应,长篙一点,小船又悄咪咪滑回主河道,没一会儿就藏进天亮前的黑和雾气里,跟从没出现过一样。
马飞飞和梁俏媚蹚水上岸,浑身湿透,冷得打哆嗦。对岸的枪声停了,可追兵绝对不得善罢甘休。
前头的路,是更陌生、更险的大山。而撑船的嘴里说的“别的玩意儿”,又给这趟北上的路,添了层摸不透的阴云。
天边终于泛出点鱼肚白。可亮光没带来啥暖意,反倒把前头的泥路和难处,照得清清楚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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