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子带着人退下后,朱允熥独自坐在灯下,指尖敲着桌面,心思早已跳出了布庄的亏空。他知道,单靠一个会经营的掌柜还不够,想在这时代的生意场里站稳脚跟,甚至打破固有的阶层壁垒,必须有别人拿不出来的东西——那些这时代稀罕、却能凭他现代知识造出来的物件。
这时代的琉璃多是些粗糙的料器,颜色浑浊,气泡密布,只有皇室和大富大贵之家才用得起。可他记得,后世的简易琉璃烧制法并不复杂,只要掌握好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的配比,控制好火候,就能烧出透明光滑的琉璃来。若是能做出透亮的琉璃盏、琉璃镜,别说百姓会稀罕,就是宫里也得抢着要。
还有这时代的糖多是带颜色的“石蜜”,颗粒粗糙,带着股杂味;盐更是如此,粗盐里混着泥沙,甚至还有苦涩的杂质,寻常百姓能吃到的,往往是又黑又涩的劣盐。而他记得,土法熬糖时用石灰水澄清,就能得到雪白的砂糖;精盐的提纯更简单,溶解、过滤、蒸发,几步下来,就能把粗盐里的杂质去掉,得到雪白细腻的精盐。
这两样东西,看似寻常,却比琉璃更实在。百姓过日子离不了盐和糖,朝廷更是把盐业牢牢抓在手里。若是能做出精盐,先献给皇爷爷,说这是“改良盐法,惠及万民”的法子,凭着老朱对民生的看重,定然会支持。到时候,借着朝廷的名义推广精盐,既得了名声,又能把生意做起来,那些想找麻烦的地痞恶霸、旧有盐商,看在朝廷的面子上,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白砂糖,更是能打开门路。宫里用的糖向来讲究,若是献上雪白纯净的砂糖,马皇后定会喜欢,说不定还会让御膳房只用这种糖。到时候,凭着“供御”的名声,往酒楼、商号里一送,还愁卖不出去?
“对,就从精盐入手。”朱允熥打定主意,眼里渐渐有了光。盐是国之大事,皇爷爷最关心这个,把精盐献上去,既是“进献良法”,又能让他看到自己不是只会捣鼓些“小生意”,而是真的在为百姓着想。只要老朱点了头,这事就有了最大的靠山,谁也不敢轻易动。
他走到案前,铺开纸,开始回忆精盐提纯的步骤。溶解时要用多少水,过滤用什么样的布最合适,蒸发时火候该怎么控制,甚至连如何防止杂质再次混入,都一笔一划记下来。这些步骤看似简单,却得符合这时代的条件——没有滤纸,就用多层细纱布代替;没有精确的温度计,就凭着经验看沸腾的程度。
写着写着,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便民楼听一个卖盐的老汉抱怨:“这盐里的沙子太多,熬菜时得先在水里泡半天,不然硌牙。”当时只当是句闲话,如今想来,这正是精盐能解决的问题。若是能让百姓用上又干净又便宜的精盐,这份功德,比建十座便民楼都实在。
“先做一小批试试。”朱允熥把纸条折好,塞进怀里。他打算在东宫的偏院辟出一小块地方,找两个信得过的工匠,按着法子悄悄试验。等做出像样的精盐,就亲自送去给老朱看,顺便把自己的想法说说——既能改良盐质,又能增加国库收入,想必皇爷爷不会拒绝。
至于白砂糖,可以等精盐的事有了眉目再说。反正有了精盐铺路,再提砂糖,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色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细盐。朱允熥笑了笑——或许,这时代的日子,就像这粗盐,看着不起眼,甚至带着杂质,可只要肯花心思提纯,总能变得雪白透亮。而他要做的,就是那个提纯的人,用自己知道的那些法子,一点点打磨,一点点改变。
朱允熥性子向来是想到就做的。次日天不亮,他就带着小刘子往东宫后厨的角落钻,那里堆着些废弃的陶瓮、粗纱布,还有平日里腌菜用的大陶锅,正好合用。
“把这些陶瓮仔细刷干净,一点油星都不能有。”朱允熥挽着袖子,亲自搬过一口陶锅,用细布蘸着草木灰反复擦拭,“盐这东西最忌讳脏,一点杂质就能毁了整锅。”
小刘子一边应着,一边嘀咕:“殿下,您堂堂皇子,亲手做这些腌臜活计,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知道了正好,让他瞧瞧孙儿不是只会瞎折腾。”朱允熥头也不抬,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粗盐,是昨日特意让内侍从市集上买来的,又黑又糙,还混着沙粒。他把粗盐倒进陶锅,添了半锅井水,支起小炭炉,慢慢烧了起来。
水渐渐温了,粗盐在水里慢慢化开,锅底沉着些黑褐色的泥沙。朱允熥用长柄木勺轻轻搅动,直到盐粒全化了,才示意小刘子:“把纱布拿来,叠三层。”
小刘子连忙递过洗净的纱布,朱允熥小心地把纱布蒙在另一口空陶瓮上,用细绳勒紧,再将锅里的盐水缓缓倒进去。浑浊的盐水透过纱布渗进瓮里,滤下的水清亮了不少,纱布上却留下一层黑垢。
“这就是脏东西。”朱允熥指着纱布,“百姓吃的盐里,就混着这些,难怪又苦又涩。”他把滤好的盐水倒进陶锅,架在火上慢慢熬,“接下来就得有耐心,火不能太急,得让水慢慢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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