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永恒的黑暗、冰冷的金属触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气味——陈年油污的酸腐、金属锈蚀的腥气、电子设备散发的微弱臭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来自下方人类活动的温热气息,所有这些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地下巢穴的独特味道。大型换气扇规律的低沉嗡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其单调的频率反而成了他们潜行的最佳掩护,吞噬着衣物摩擦管壁的细微沙沙声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林默涵打头,他的世界浓缩在“幽影”镜片那方寸之间的幽绿与淡蓝交织的视野里。热成像模式勾勒出前方管道壁的温度差异和远处设备散发的热量轮廓;微光增强则将绝对黑暗转化为清晰的、布满铆钉和焊缝的灰色世界。一个不断闪烁的、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光标,如同北极星般坚定地指示着信号源最强的方向——那座沙漠下的魔窟真正的心脏。他移动得极其缓慢,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松动铁皮,像一只融入阴影的猎豹,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气流的每一丝微妙变化,分析着远处传来的、被管道扭曲放大又模糊不清的人声碎片。
铁砧和凿子紧随其后,两人如同林默涵延伸出的影子。他们的动作经过千锤百炼,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固的结构点上。手中紧握的安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枪口,随着他们锐利目光的扫视而微微移动,警惕着每一个黑暗的岔口、每一个通风格栅之后可能隐藏的危险。他们的呼吸压得又轻又缓,全身肌肉却如同上紧的发条,随时准备爆发出致命的力量。
太安静了…顺利得让人心头发毛。铁砧内心暗自嘀咕,多年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养成的直觉,像警铃一样在他脑中轻微作响。这感觉不对,像是暴风雨前那令人压抑的宁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凿子的注意力则更多放在技术细节上。他锐利的目光注意到,管道内许多线缆的成色明显不同——一些粗壮的老旧线缆显然属于这个废弃油田的时代,布满了厚厚的油泥和岁月的痕迹;而另一些包裹着黑色高级屏蔽材料的线缆却非常新,近期才被铺设上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这帮家伙,把这里改造得像个真正的现代化堡垒…他们到底在下面保护什么?或者说…囚禁什么?
又向前艰难地潜行了大约五十米,管道出现一个向下的陡峭弯折。从这里开始,下方传来的声音明显清晰了许多——不仅仅是换气扇的噪音,还有隐约的电子设备运行的高频嗡鸣,以及更真切的、人类说话的声音。林默涵立刻举起紧握的拳头,示意停止。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将身体紧贴冰冷的管壁,透过一层积满灰尘的厚重防尘格栅,向下望去。
下方似乎是一个中等大小的设备间或通讯中继站。数排黑色的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墓碑般矗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如同繁星般不断闪烁,发出低沉的运行嗡鸣。两个穿着灰色统一技术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闪烁着各色灯光的控制台前,似乎在进行例行的系统巡检。他们一边漫不经心地操作着控制面板,一边低声闲聊。他们的对话透过格栅的缝隙,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地传入林默涵耳中。
“……你说‘牧羊人’这次回来,脸色怎么那么臭?听说在瑞士那边栽了跟头,失手了?”
“嘘!你他妈小声点!不想活了?老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恨的就是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失败。不过…听说这次的目标确实邪门,好像手里有什么我们完全没料到的新玩意儿,硬得很。”
“再硬能硬过咱们这‘堡垒’?这里可是连钻地弹都能扛几下。再说了,上面不是说了吗,又派了‘清道夫’过来支援?估计就这一两天就该到了…”
“妈的…别提‘清道夫’那帮变态,他们来了准没好事,看着就瘆人…赶紧弄完这班,回去睡觉才是正经…”
清道夫?林默涵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这显然是指另一支更专业、更冷酷、专门负责处理烂摊子和“打扫战场”的后续队伍。时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紧迫!
他悄悄对身后的铁砧和凿子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语,示意目标不在此处,绕过这个点,继续向核心前进。现在绝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三人如同壁虎般,小心翼翼地爬过设备间上方狭窄的管道平台,继续向着信号源最强的深处进发。管道网络在这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不时出现岔路。每一次选择都至关重要。林默涵完全依赖“幽影”的实时扫描和信号分析,如同握着唯一的线团,在迷宫中坚定地选择着最接近目标、同时又能最大限度避开下方人员活动区域的路径。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幽影”的持续运转带来隐隐的头痛,但他丝毫不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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