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睡熊旅馆”那间狭小却难得的庇护所里,雷恩四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空麻袋,昏睡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格,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他们才从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中缓缓挣脱。
醒来时,肌肉仿佛被巨槌反复敲打过,每一寸都泛着酸胀的疼痛,关节活动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精神的倦怠如同潮湿的浓雾,依旧笼罩着他们的意识,但比起昨日傍晚那种灵魂几乎要脱离躯壳的虚脱状态,已然是天壤之别。至少,他们能够清晰地思考,能够感受到饥饿的啃噬。
简单的洗漱,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驱散最后一丝昏沉。四人围坐在房间中央那张吱呀作响的小木桌旁,沉默地啃着干硬如砾石的黑面包和咸得发苦的肉干。昨日的经历,并非一场醒来即散的噩梦,其血腥与混乱的气息,依旧黏稠地附着在他们的记忆里。野猪冲锋时獠牙反射的冷光,地精癫狂的尖叫,劫道者临死前扭曲的面孔,尤其是小汤姆那具逐渐冰冷的、稚嫩的尸体……种种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交织。
“妈的…”艾吉奥用力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指节按在突突跳动的血管上,低声咒骂了一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他妈是F级任务?送个信差点把咱们全折进去…这哪是佣兵生涯的开端,简直是直奔冥河的单程票。”
莉娜小口啜饮着木杯里的清水,试图压下胃部的不适。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缺乏血色,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放在腿上的药箱皮革表面,仿佛能从这熟悉的触感中汲取一丝慰藉。“那些地精…”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们的眼睛,红得不正常,像是要滴出血来…还有那股暴戾的气息,和巴顿大叔以前提到的、被黑暗力量侵蚀的魔化狼很像…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塔隆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他坐在角落的矮凳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凳子完全覆盖。他正专注地擦拭着那柄陪伴他已久的巨斧“碎岩者”。厚重的斧刃被他用磨刀石和油布精心打理,去除昨日战斗留下的血污和细微的卷口,直到刃面能清晰地反射出从窗户透进来的、带着尘粒的阳光,映亮了他凝重而坚毅的脸庞。昨日的战斗,他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前方,承受了最多的冲击,盾牌上的凹痕和铠甲上的划痕无言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但也再次向所有人证明,他是这支新生团队最值得信赖的壁垒。
雷恩将最后一口粗糙的面包用力咽下,混合着清水带来的微弱湿润感,暂时压住了腹中的空虚。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同伴,将他们的疲惫、后怕以及深藏的坚韧尽收眼底。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昨天的遭遇,确实凶险,几乎让我们全军覆没。但换个角度看,它也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们可能存在的侥幸。这片森林,乃至巨石城周边,确实出了问题,而且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那些变异的野兽,癫狂的地精,背后一定有一个我们尚未知晓的根源。”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小小的窗前,望向远处天际线下那片墨绿色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森林轮廓,继续说道:“老疤的话虽然难听,但说的是事实。我们缺乏经验,容易犯错。但经验不会从天而降,只能在血与火的磨砺中积累。那个探索矿坑的任务,风险极高,但现在看来,我们非去不可。那里,很可能就是这一切异常的关键节点,甚至可能与我们在晨风镇遇到的麻烦有着某种联系。”
“可是…雷恩,”莉娜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那个任务明确要求有处理异常事件的经验。我们昨天…只能算是死里逃生,距离‘有经验’还差得远。”
“经验是相对而言的。”雷恩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莉娜,也看向艾吉奥和塔隆,“我们经历了生死边缘的考验,见识了疯狂的敌人,学会了在绝境中配合。我们现在比刚拿到F级徽章时,更强,也更清醒。这就是我们的资本!”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探寻的意味,“艾吉奥,你还记得酒馆里那三个行色匆匆、打听矿坑的灰衣人吗?老鲍尔也提到地精主要在矿坑方向活动异常。种种线索都指向那里。我怀疑,矿坑里隐藏的秘密,或许和那些灰衣人有关,甚至…可能与我们离开晨风镇的原因,存在着某种关联。”
提到灰衣人和晨风镇,艾吉奥脸上的轻浮瞬间收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内衬那个硬物所在的位置——那枚从灰衣人身上得来的、材质特殊的令牌。莉娜和塔隆也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晨风镇的阴影,是他们心中共同的刺。
“你说得对。”艾吉奥难得地没有唱反调,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变得锐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帮阴魂不散的家伙…如果矿坑真的和他们有关,那咱们更不能坐视不理。与其被动地等着麻烦再次找上门,不如主动出击,掀了他们的老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