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文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试图将无形的枷锁套在来者的身上。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刻意越过了沈天君,仿佛在审视他身后是否还跟着千军万马。
然而,沈天君身后,只有面沉如水的袁天罡,以及那片被暖玉光华映照得有些不真实的奢靡。
大厅两侧,早已坐满了金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是王家多年来编织的关系网中的一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上,空气仿佛凝固。
面对这份刻意的轻视,沈天君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他甚至没有回应王涛文那句场面话,径直从他身侧走过,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
在满厅宾客压抑着呼吸的惊愕注视下,沈天君毫不客气地走到了主桌旁,在客位上施施然坐了下来。
“哗——”
人群中响起一阵难以抑制的低声哗然。
这……这是何等的狂妄!在王家的主场,当着整个江南士绅的面,竟敢如此无视王涛文!
整个大厅,瞬间落针可闻。
王涛文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两颗在他掌心盘了多年的紫金胆,转动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侧宾客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审视。
好个狂妄的小子!
这是他的船,他的地盘,他设下的局。可这个年轻人,一进来便反客为主,将所有的规矩踩在了脚下,也把他王涛文的脸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侯爷真是好兴致。”王涛文终究是执掌王家数十年的枭雄,心头的怒火被他死死压下,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也跟着坐了下来,“这秦淮河上的夜景,配上我这锦绣画舫,才算得上是人间绝色。”
沈天君没有理会他的自卖自夸。
他自顾自地提起桌上那只温润的白玉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青瓷酒盅斟满了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灯火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端起酒盅,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的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带着一股奇异的竹叶清香,瞬间驱散了画舫内那股令人发腻的暖香。
“好酒。”
沈天君放下酒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比任何长篇大论的挑衅都更具杀伤力。它像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王涛文的脸上,也让满座宾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精心布置的一切,歌舞、美人、奢华,在我眼中,不过尔尔。唯有这杯酒,还算勉强入喉。
王涛文眼角狂跳,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紫金胆,但脸上依旧挂着笑:“侯爷好品味。这可是小儿从宫中御酒坊里寻来的方子,用金陵城外栖霞山顶的晨露,配上百年竹叶青,窖藏十年方成。侯爷喜欢,一会儿王某让下人备上几坛,给侯爷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屏风后响起。乐声初起时如高山流水,转瞬间又变得如泣如诉,撩拨人心。
随着乐声,数十道身着五彩霓裳的曼妙身影,翩然起舞,涌入大厅。而当苏清漪一袭白衣,如月宫仙子般出现在舞台中央时,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亲自献舞,一颦一笑,都带着颠倒众生的魔力。在远处角落,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那个男人身上,心中翻江倒海。她本以为这是一场龙争虎斗,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猛虎在戏耍一只看似强大的纸猫。
然而,主桌上的两个人,却对此视若无睹。
沈天君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酒盅上,仿佛那小小的青瓷比台上风华绝代的舞姬更有吸引力。
王涛文则将目光从台上收回,他端起酒杯,朝着沈天君虚敬了一下,笑呵呵地开口,仿佛在拉家常:“听闻此次随侯爷南下的,还有西凉那位安月瑶公主。公主金枝玉叶,风采过人,今日这等盛会,公主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来了。
沈天君心中冷笑。
他头也不回,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桌面,声音平淡地回答:“安月瑶乃是公主之尊,又是女儿身,此等烟花之地,她不便前来。”
王涛文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然而,沈天君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况且,”沈天君顿了顿,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涛文一眼,“本侯对算账这种事,实在是不精通。昨日缴获的那些账册,堆积如山,看得本侯头疼。久闻安月瑶公主精通术数,于商道更是颇有心得,所以便拜托她,在锦衣卫卫所,帮本侯……理理账。”
“卫所……理账……”
王涛文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周遭宾客中,不少与王家盐号有牵连的人,脸色瞬间煞白。
账册!他王家经营江南盐税数十年的命根子!
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还在锦衣卫的地盘上清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皮笑肉不笑地再次开口:“原来如此。说起这事,王某倒要向侯爷诉诉苦。前日,金陵府尹刘成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带着人,将我王家在城中所有的盐号都给封了。侯爷明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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