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风贴着地面扫过,草叶间残留的能量波纹微微发亮。苏然跪坐在一块泛着暖光的晶体旁,双手撑地,喘息粗重。他抬起眼,看见那道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正缓缓倒下,只剩头部和左肩还能勉强辨认。
他立刻伸手接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层霜。林晚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呼吸若有若无。苏然将她靠在能量结晶上,晶体表面的纹路微微跳动,像是回应某种频率。
他没说话,从背包里取出折叠支架和隔热毯,开始搭帐篷。手指一直在抖,金属杆几次滑脱。他知道这没用——她活不了多久了,但还是机械地做着这些事,仿佛只要还在动,就能留住什么。
帐篷支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激光笔还挂在战术腰带上。他取下来,握在手里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抬手,抵在太阳穴上。
“其实……”他的声音干涩,“我是时空管理局的卧底。编号1023不是试验体代号,是任务代号。我本不该干涉你的命运。”
他闭上眼,“我早就该上报系统,把你列为高危变量。可我没做。我帮你修飞船,改权限,甚至……让你活到现在。”
风忽然停了。
一只手指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弱,但抓得很稳。
林晚睁着眼,嘴角动了一下:“我都知道。”
苏然猛地睁眼。
“从你第一次帮我修飞船就知道。”她说,“那天你用的是军规级代码协议,民用运营人员不会懂那种写法。”
她顿了顿,“你还记得吗?你说‘这个模块可以绕过验证’,然后直接调出了底层日志。那不是普通技术人员能做的事。”
苏然僵住。
“我也想过你是敌是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我看你怎么对孩子们。星瑶发烧那次,你半夜翻遍三个城市的数据站找医疗包。晨曦被系统误导进死循环时,是你用自己的权限强行断开连接。”
她笑了笑,“真正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哪一边。”
苏然的手慢慢垂下来,激光笔掉在地上。他低头看着她,喉咙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
“你不该自毁。”她说,“我还需要你。”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我已经骗了你这么久。”
“因为你没逃。”她说,“你留下来了。哪怕你知道真相会毁掉你自己。”
她的眼皮开始合拢,呼吸变得更浅。
苏然赶紧扶住她,“别睡。再撑一会儿。”
远处的地平线忽然亮起一道细线。
紧接着,天空裂开。
不是爆炸,也不是风暴,而是一道笔直的缝隙,像被人用刀划开。七彩光柱从中垂落,照亮整片荒野。草叶泛起微光,空气扭曲出环状波纹,地面轻微震颤。
两个虚影浮现在光中。
一个是林夜,身体残破,脸上却没有痛苦。他站在那里,朝这边轻轻点头。
另一个是模糊的身影,身形高大,周身缠绕着原始元素流。那是初代神明的投影,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形态,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系统底层记录里。
他们没有说话。
也没有靠近。
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仿佛在见证什么。
林晚努力睁开眼,望着那道光。
“他还活着。”她说。
苏然摇头,“那是数据残影,不是实体。”
“但他在看我们。”她轻声说,“他选择了留下痕迹。”
光柱没有攻击,也没有传递信息。它只是存在。像宇宙打了个嗝,留下一圈涟漪。
时间线交错了一瞬。远处的山峦轮廓重叠,出现短暂的双重影像。一瞬后恢复如常。
“这不是结束。”林晚说。
“我知道。”苏然捡起地上的能量结晶,握紧,“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他们会再来。”
“谁?”
“所有被封印的东西。”
她抬起仅存的手,指向天空。指尖几乎透明。
苏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光柱开始收缩,但没有消失。它沉入地下,沿着地表蔓延出发光的脉络,像一棵倒生的树根扎进大地。
空气中响起极低频的震动。
不是声音,而是感觉。胸口发闷,耳膜发胀。
林晚的身体又淡了一些。头发几乎完全看不见,脸颊凹陷,皮肤失去质感。但她还在呼吸。
苏然把能量结晶贴在她背后,试图稳定她的存在状态。晶体发出柔和的嗡鸣,与她的生命信号同步。
“你还记得漫展那天吗?”她突然问。
“记得。”他说,“你在后台补裙子,星瑶抱着派蒙玩偶乱跑,晨曦在查角色设定。”
“我说我要重新开始。”她说,“不是当妈妈,也不是做策划。是做一个能保护她们的人。”
“你做到了。”苏然说。
“还不够。”她闭上眼,“林夜替我扛下了引爆,神明留下了印记。这场战斗有人记下来了。”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
“所以他们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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