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六日,黎明。
台儿庄的枪炮声并未如预料般再次狂暴响起,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断断续续的沉闷。不再是那种有组织的、潮水般的猛攻,更像是垂死野兽不甘的撕咬和零星的冷枪。
顾明洲趴在一处被炸塌的屋顶斜坡上,身下是尚有余温的瓦砾。他架着枪,通过【可视地图】冷静地观察着前方。代表日军的红色光点,依旧密集,但它们的运动轨迹失去了前几日的章法和锐气,显得混乱、迟滞,甚至有些光点正在缓慢后移。
“不对劲。”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李排长吊着受伤的胳膊,猫着腰凑过来,脸上混杂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顾长官,侦察哨回报……鬼子,鬼子好像在收缩防线?有些地方甚至在悄悄后撤!”
后撤?在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几乎将台儿庄碾成粉末之后?
顾明洲眼神微凝。他想起了这几日隐约听到的,来自城外的、越来越清晰的炮声。那不是日军的炮火,口径和节奏都不同。
“是援军。” 顾明洲缓缓吐出三个字,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眼前的废墟,看到更远的地方,“外围的援军,到了。”
李排长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激动和巨大悲怆的情绪涌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嘴唇哆嗦着,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低吼:“……他娘的……终于……终于等到了!”
是啊,终于等到了。自三月二十四日寇第十师团濑谷支队猛攻台儿庄以来,这座小小的城池,这座用血肉筑起的堡垒,已经在这炼狱般的战火中,坚持了整整十三个昼夜!
消息如同带着翅膀,迅速在残存的守军阵地上传开。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以及随后爆发出的、更加疯狂的战斗意志!那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复仇的火焰!所有还能拿起枪的士兵,眼睛都红了!
“弟兄们!援军到了!咬住鬼子!别让他们跑了!” 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原本固守的防线,瞬间变成了出击的跳板!残存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角落,向着开始动摇、后撤的日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击!
顾明洲没有跟随大部队冲锋。他的角色,依旧是那把最锋利的尖刀,负责清除最难啃的骨头,掩护反击的侧翼。
他的枪声,再次成为战场上的死亡音符,但节奏已然不同。不再是防御时的沉稳致命,而是带着一种追击的凌厉与精准。
一名日军机枪手依托断墙,试图压制冲锋的守军。
砰!
顾明洲的子弹从近五百米外飞来,精准地钻入其射击孔后的阴影。
【击杀敌方:兵,点数+4。累计点数:2182.8。】
两名日军曹长试图组织殿后小队,建立临时阻击点。
砰!砰!
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枪响,两名曹长同时毙命,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抵抗瞬间瓦解。
【击杀敌方:曹长x2,点数+4。累计点数:2186.8。】
他如同一个冷静的猎手,在混乱的战场上,精准地剔除着日军撤退道路上试图钉下的“钉子”。【神枪手(高级)】的能力让他几乎不需要瞄准,全凭一种超越常理的射击直觉,子弹所指,必有亡魂。
苏月华也跟随着向前推进的救护队,穿行在刚刚夺回的、还冒着青烟的废墟间。她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是层层叠叠的敌我尸体,是凝固的暗红血迹。她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和几名医护兵一起,快速检查着倒在地上的守军士兵,寻找着可能生还的战友。
她的目光偶尔会穿越弥漫的硝烟,追寻那个在废墟高点不断移动、每一次枪响都带来一份安定的身影。她知道,他在为她,也为所有人,开辟一条通往生路的路。
战斗持续了整个白天。日军的抵抗依旧顽强,但败势已显。在内外夹击之下,其战线开始全面崩溃。
傍晚时分,顾明洲占据了一处较高的钟楼残骸(并非之前那一座),视野极佳。他看到,日军残部正沿着运河及铁路线,狼狈不堪地向峄县方向溃退。丢弃的武器装备、尸体、燃烧的车辆,铺满了撤退的道路。
台儿庄,守住了。
当这个事实终于毫无悬念地呈现在眼前时,顾明洲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连续十三天的高强度杀戮、生死一线的徘徊、对身边人安危的挂虑……这一切,在此刻终于可以暂时放下。
夕阳的余晖,如同十天前一样,洒在这片彻底化为焦土的土地上。只是,那血色似乎淡了一些,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苍凉。
阵地上,幸存的士兵们没有欢呼,许多人只是瘫坐在废墟里,望着天空,无声地流泪,或是抱着阵亡战友的遗体,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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