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寒风如利刃般刮过朔方大地。
天边的夕阳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血球,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副总兵衙署前的空地上,把青砖灰瓦染成一片暗红。
杜弘域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的鎏金错银佩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笔直地站在衙署门前,恭恭敬敬地送别杨镇台一行人。
杨镇台身着华丽的锦袍,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杜弘域的行礼,随后一甩马鞭,马蹄声清脆地响起,队伍缓缓朝着远方而去。
杜弘域目送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山间的暮霭渐渐升起,仿佛将一切都吞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
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准备迈步返回衙署。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赵中军那悠悠的声音:“今日之事,镇台怕是有些不喜!”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杜弘域原本正在转向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手拽住了一般。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他脚边掠过。
不过只是瞬间,他便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继续朝着衙署内走去。
他的步伐虽显得有些沉重,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赵中军望着杜弘域的背影,张了张嘴,想上前再劝几句。
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就听前方传来一声低沉却有力的话语:“我延绥儿郎的身家性命岂能因为一人的喜好而轻掷!”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在赵中军的心头,让他本来想上前的脚步不由停顿了下来。
他看着杜弘域那坚定的背影,赵中军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动了动。
但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裹紧身上的披风,转身朝着自己的衙署而去。
寒风卷起他的衣角,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边塞冬日的白昼总是格外短暂,仿佛老天爷也不愿多看这苦寒之地一眼。
杨镇台一行人一路疾驰,马蹄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
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黄龙,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终于在天黑前,他们赶回了大营。
费书瑾返回自己大帐不久,就有家丁匆匆来报:“大人,杨镇台派人来请。”
费书瑾闻言,心中一沉,暗想:还是来了。
虽然心里有点不想去,但大家都在一个大营里,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起身随来人一起前往中军大帐。
一路上,寒风呼啸,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费书瑾裹紧了身上的皮裘,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
他望着远处中军大帐那明亮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正等着将他吞噬。
来到帅帐前,家丁进去通传!
不多时,请他入内!
费书瑾深吸一口气,掀开厚重的毡帘,迈步而入。
大帅帐长宽各数十步,一进去,扑面而来的不是边塞的寒意,而是一股热浪。
帐内的布置可谓是极尽奢华,让人恍若置身于镇城的衙署之中。
卷幕的宽窄床榻上铺着柔软的貂皮,漆彩的大小案几上摆放着精美的玉器古玩,黑红色的高低柜箱雕龙刻凤,散发着名贵木材的香气。
摆放兵器的兰锜上,兵刃寒光闪闪,却与这奢靡的环境格格不入。
饰边的胡坐铺着锦缎软垫,彩绣的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串以珠贝的垂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结着大朵的流苏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晃动。
各种物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这些东西不仅数量众多,而且件件都精致无比,将整个大帐装点得犹如宫殿一般。
地上铺着三层厚厚的毛毯,柔软得如同云朵一般,让人踩上去仿佛置身于云端,
都快忘了自己身处苦寒的边塞。
七八个大炭盆里,火烧得旺旺的,熊熊的火焰舔舐着盆壁,散发出阵阵热浪。
热气熏得费书瑾的脸有些发烫,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杨镇台正端坐在帅案后面,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公文。
他的案几上堆满了各种文书和卷宗,摞得高高的,仿佛小山一般。
他时而翻阅,眉头紧皱,时而沉思,手托着下巴,时而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显得十分忙碌。
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家丁,他们恭敬地侍立着,身体微微前倾,随时等待着杨镇台的吩咐。
当费书瑾走进大帐时,杨镇台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随后淡淡地说道:“伯台稍坐片刻。”
便又低下头,继续埋头处理公文。
其中一个家丁见状,忙给费书瑾端来了茶水,茶香四溢,却是江南的明前龙井,在这边塞之地显得尤为珍贵。
大约一盏茶后,杨镇台似乎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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