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师父便说,我对于学琴的天赋是大多数人都比不上的,技巧也算的上极好,可却偏偏少了灵魂。
当时的我不懂,今天我终于是懂了,若是参不透这曲谱中的感情,任你技巧再好弹得再流畅,琴声中终究是没有感情的,我没有想到,我参了师父这话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因为婳姊才参透了……
慕婳。卷叁:
【呵,真是可悲,半个月了都,你竟还是不放手。想必你一定明白我是不可能会回信的,为何又要执着呢?】
【若是你傻到认为我会回你信,那真的是无可救药。当年那趟事,你还不明白吗?我看透你了,别再假惺惺了,表面的好姐妹自然是会嫉妒我天赋比你高那么一点,就不屑给我下毒。想那时我为了你愿意与整个乐坊的乐师为敌】
【顾浅月你可曾知晓,如今我的手总是比常人的冰,就跟死人手似的。幸好老天有眼,不至让我的手溃烂,从此碰不了琴。终究是你顾浅月狠毒,如今,琴技无人能与你抗衡了吧。】
【正替师父收了这般徒弟而叹气,殿门又被敲响。无奈,开门接过信,心念,这可是最后一次了。轻嗅信封上有胭脂味儿,不屑一笑。扫视而过,发现这封信是解释当年那趟事。真是可笑,胡编乱造!待自己清醒过后,又觉得事有蹊跷。我需要给你一次机会么,还是说这不过是你戏弄我而演的一出戏罢。渐而想到那胭脂味儿,不禁脸变了色。我是愿意相信的,你是随以前那般单纯的。或许你是真心为我着想,若否毒后为何我会收到一包解药。愈觉蹊跷,若她真心要害我,又岂止是这双手?】
【急了,一把推开门,向那年当年的乐坊快走而去。我知道,你在青棠亭,痴痴等我】
顾浅月卷肆:
一曲终罢了,想起古人云一醉解千愁,不知我这一醉,是不是真的就再无忧愁了,我拿起桌上的那坛酒,这本是我许多年前埋在林中一颗青棠树下的,她爱青棠花,爱桂花酒,于是我学着酿了一坛桂花酒埋在这青棠树下,本想着等有机会与她共醉一场,如今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的手上早已抹好了当初给她下的那毒药,方才弹琴时还未曾有感觉,现在毒性发作,当真是疼入骨髓,也难怪她不会原谅我了,这般疼痛竟是她信任的姐妹给她带来的,何其可笑。
我忍着疼痛拆开坛封,一坛酒就这么灌了下去,我从未喝过酒,虽桂花酒比起寻常的酒来说辛辣不足香甜有余,我却还是被狠狠的呛了一下,呛出了泪花,好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想将酒饮完,带着过往情谊一起消散了罢,手却不自主的一阵抖动,再也拿不住那坛酒。
嘭!一声脆响,桂花酒的香甜四溢,酒水洒了一地,我再也忍受不住那皮肉溃烂的感觉,两手不知该往何处摆放,冷汗渐渐从额间流下,我疼的双腿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毫无形象。
我在地上打着滚放肆痛哭,衣衫沾了酒水灰尘,发髻散开,显得狼狈极了,半点没有宫廷乐师的端庄,突然间我收了声音也不再打滚以求分散注意力不去注意这疼痛了,除了极痛时抑制不住的呜咽,仿佛刚刚痛的撕心裂肺满地打滚的人不是我似的。
这当然不是我突然间想起了宫廷乐师该有的尊严端庄,只是我突然间想到当初的她离了宫,没有解药没有住处,毒发时又是何等痛苦,我又怎好意思在这哭喊,我自虐似的拼命想去感受着手上的痛苦,这是她曾经受过的苦痛,是我带给她的苦痛,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不去注意,也没有权利在这大哭大叫,这是我自找的……
慕婳。卷肆:
【一路狂奔,心中总有些不安宁。若是你因我出了事,我日后有何能恨你?】
【一把推开老旧的乐坊大门,安静的令人瑟瑟发抖。仔细而闻来一阵呜咽声,急忙奔向青棠亭。眉目所至,触目惊心。一人面妆花到认不得,青丝所乱至极。衣裳虽看得出精美,却也是脏兮兮的带着泥。一时哑口无言。那人垂着颤抖至极的手,盯着地上那碎了的瓦罐。愣住一瞬,继而疯了似的跑去,抱住那人,又紧紧抓住伊的手腕。大喊】顾浅月!你干些什么傻事呢!
【不多言,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搀着她,一瘸一拐,急忙奔向最近的一家医馆。怒不择言】顾浅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就再不可能原谅你!
顾浅月卷伍:
痛到极致,我已然半晕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我恍然梦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自小便笨手笨脚,有一日不小心冲撞了一个老乐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生这个乐师心眼极小又地位较高,当即就要处罚我,在所有人都不敢管我看戏的时候是婳姊冲出来跟那老乐师辩驳救了我,却也因此让那老乐师记恨上了她,有一日,我日常去湖边练琴的时候,恰巧听见那老乐师找药想毒害婳姊让她手指溃烂再弹不了琴,我胆战心惊,当即便冲回房间想找婳姊商量对策,后来仔细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乐师没什么本事却能在宫中有着不低的地位,想必也是有些背景的,大抵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于是我装作嫉恨婳姊的样子投靠那老乐师,想来她也是蠢极了,竟真信了我的一面之词,好不容易我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配出了解药,这毒性完全发作需要三天的时间,我本想着假装给婳姊下毒骗过那老乐师以后再告诉她实情然后将解药给她再送她出宫,却不曾想婳姊早发现了我与那老乐师商量的事情,一时之间她不信我会害她,我想假意害她救她出宫,竟是直接造成了婳姊发现毒性开始发作的时候离了宫再也没有回来,我四处打听才将解药送到她手中,那时的我既害怕婳姊不会再原谅我,又害怕解药送迟毒性已然蔓延,我就这么心惊肉跳的过了半月,终于得知了婳姊的消息,听见她还是好好的手指也还是能抚琴,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我天真的以为我还能跟她解释,却不曾想自她出宫那刻起就恨我入骨髓,我去见她她总是不在,我给她送的信也如石沉大海,我渐渐绝望了。
时间流转,我又仿佛梦到了这几日的事情,我梦见婳姊收了我最后一封信,原谅了我,见了我……
我嘴中呓语:“婳姊…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我好好给你解释…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慕婳。卷伍:
【小医馆。】
【一路胆战心惊,身旁人只管呓语。看来,这么多年是我错怪她了。若是因我的错怪将她一声无法抚琴,我是一辈子也难以原谅自己】
【病床前,我紧紧盯着闭着双眼的你,浅月,这么多年了,我终是原谅了你。若你傻事犯成,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医师忙碌配药,嘀咕幸好送来及时,不然手便废了。我轻轻摸着你的手,柔声言】是阿姊错怪你这么多年了,接下来阿姊定好好补偿你。青棠亭啊,等你好了,我们再去。
【你说青棠已开,故人不来。我说青棠已过,故人来】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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