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荇醉才知道她动心了,她徘徊在花园里,没有青冢的照料,花都枯死大半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喃喃着:“你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是你不想来了?”
或许是相思难捱,青冢拖着病残的身躯跑到荇醉的花园里,只为睹物思人,谁知荇醉一见到他,红着眼睛扑到他怀中,低泣道:“你终于来了。”
忽然,青冢觉得伤口并没那么疼了。
青冢与荇醉大婚那日,是荇醉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为她描眉簪花,为她画了一幅她的画像,她就和凡间幸福的女子一样,守着她的夫君安心度日。
本以为,应该是缠绵的厮守在一起,而婚后,青冢渐渐变了,不再为她寻花,不再陪她赏景,他酒气熏天地在宫中聊聊度日。
有次,荇醉听到仙女们谈话,说青冢和入了魔道的神女有旧情复燃了,有次还看到青冢从神女闺阁中衣衫凌乱的出来。
荇醉听完,捂着嘴嘤嘤地哭着,自此后,每次青冢回来时,荇醉冷言冷语待他,几次后青冢失去耐心,不再回来。
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青冢再次回来是为了入魔道的神女,他求荇醉,“她变成这样都怪我,不管怎么样,我不能看着她灰飞烟灭,你就帮帮我这一次。”
他说,荇醉是神兽,只要她肯,就能让神女再活两千年。
大概是不忍心看到青冢苦苦哀求的样子,荇醉点头答应。
那是她对他最后的情谊,每当她舍出两千年就会变成神兽,再过上两千年才会化成人形,只是千年后荇醉只愿再也不要遇到青冢。
到底,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言嘉一千岁的时候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
前尘往事浮光掠影般绕过眼前,倘若还有什么遗憾,大抵是这短暂岁月里竟没能同他解缨结发行执手之礼。
她九百岁的时候被德明帝君困入笼中,随后被迫做了王储凤琰的伴驾,而那个时候,王储凤琰还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小小的身子裹在锦衣绣袍中,露出俩个滴溜溜的大眼睛,言嘉爬在拔步床前看他,他便伸出胖乎乎的手去触碰她毛茸茸的耳朵,咧开嘴巴发出咯咯的笑声。
凤琰蹒跚学步,短短的腿荡在空气里忘了落下,恐他摔跤,言嘉就站在旁边由他扶着,但凡有所精进,总会开心的张开双臂伏在她背上犄角处,将她大大抱个满怀。
乘黄一族向来与人疏远,言嘉偏独独拒绝不了凤琰的亲近,仿佛有着某种魔力,那个可爱的孩子让她莫名变得柔软起来。
白驹过隙不过须臾。
十八年转瞬即逝,对于乘黄来说不过是漫长时光中毫不起眼的一点,对于凤琰来说,却是从垂髫小儿到俊朗公子至关重要的转变。
探扇浅笑温润如玉的少年,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言嘉第一次嫌弃起自己曾引以为傲的乘黄血脉,神圣的种族虽然带给她绵长寿命,却未尝赐予她姣好模样。
于是有一天,她仿着帝俊妻子曦和的模样为自己画了人类躯体,褪去狐身那晚,凤琰自睡梦中醒来,看见她并不觉得惊讶,拍了拍床榻要她坐过去,如往常很多时候那样蜷起身子缩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他同她呢喃:
“即便你如今有了人形,也绝不能生离去的心思。”
凤琰的语气并非和她商量,而是以一个王储的身份命令她。
其实即便没有这道恩旨,言嘉也未必能狠下心思逃出九重宫阙,只是十八年的陪伴,她却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搭上了一世的念头。
德明帝病重那年,妃邸庶出的皇三子拥兵逼位,那段日子,凤琰好看的远山眉从未舒展过,言嘉自责自己空有俩千年寿命,却无分毫妙计锦囊抚平他的愁容时,凤琰便拥他入怀,无比庆幸她只是乘黄,可以简单的只是互相陪伴。
危机是在次年三月化解的,王储以迎娶靖阳将军女儿为提,征得十万边疆军士连夜赴皇城消灭叛军,功成那日明德帝禅位凤琰,言嘉看着王座上风神俊朗的少年,来日尊贵的国母站在他身边娉婷袅袅,忽然就落了眼泪,毫无原由的。
那一天,凤琰找到她时,言嘉已重新幻化狐形。
一如幼年很多个日日夜夜陪伴他的模样,凤琰向她走过去,矮下身子张开双臂伏在她背上犄角处,将她大大抱个满怀。
“言嘉,百年太短,我不敢。”
凡人百年寿命不过是乘黄千年寿命中的凤毛麟角,他多怕留给她往后日子里无边无际的寂寞。
十八年陪伴延长到一百年的时候,言嘉义无反顾跳进了幻境,青莲拖着她的身体沉沉下坠,尘世间垂下来的绿柳越来越远。
凤琰错了,无论是否拥有过,没了他的人间,原来一样的寂寞。
“飞柠,那便是他的转世,你……去吧。”瑜柳目送着那抹清凉的薄荷色渐渐远去,突然又开口,“飞柠,他若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吧,我永远在这里。”
前方那娇小的身影顿了顿,继续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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