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个散仙。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回九重天。他努力修行了两千年,也就达到了半仙,而凡物修行的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纵使他修为再高,也突破不了那重桎梏。他,永远只会是个半仙。
直到他看到了何忆。
那日何忆来到他的沉塘,他本可以马上杀了她,可他鬼使神差的,和何忆说起了他很久很久前的往事。
他不是天生是仙,他的确也曾是只半妖,他的母亲也的确死于一场大病。也就是荷妖母亲时候,荷妖在他母亲墓前守了三百年,这才感动了一位上仙,渡他成了个散仙。也就是成为散仙的那时候,他才有了那种归属感,感觉到,自己是属于这个族群的。
他也曾想过如果不杀何忆,会怎么样。可他还是动手了。他想要的终究只是那么一点归属感。她不能给他。所以他杀了她,利用了她。
只是后来他每每梦断醒来,看见再的不是辉煌庄严的九重天,而是昔年那道单翼痩影。
少年所持的竹笛中,少年吹奏竹笛,声如天籁之音,群妖听之却如受煎熬,纷纷逃离此地。
此后多年,少年常来洞府吹奏,一道虚影翩然起舞,宛如那绝美女子的风采犹在眼前。
手持红弓的清俊男子眯着狭长的凤眸,箭头看准了对面模糊不清的红衣女子,一触即发。
红衣女子垂着头看不出神情,背后双手尖利的指甲却刺破了荷花的茎。她蹲下身,雨幕里,只有一抹模糊的红色和顺水飘远的花瓣,宛如女子悲凉的唇色。
“动手!”
矢划破长天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成了的。空气颤了颤,红色的衣袂翻卷,如同炽热的烈焰。
“讲到这里,众位是否该献给先生一杯茶?”
女子兜帽下的青丝飘覆,掩住一身蓝衣盈盈生光。
性急的早已张大了嘴巴:“结局呢”
蓝衣女子笑了起来,巴掌大小的脸上竟然生出一丝怀念的光彩来:“那人最爱穿蓝色的衣裳,那一日却刻意着了红色,意在引他动手。只怪他手下留情,而那女子亦翻身逃开,所以只堪堪折了一条腿,算是了结。”
女子打了个小小的哈切,精致的面颊上流露出几分可爱来:“故事完了,先生有些累了,众位请回吧。”
夜深而月皎洁,方才深困的女子此时却一身红衣站在荷花池畔,风吹动漪澜,满池清香。
“杀了他!”
女子蓦地笑了,神色几分委顿:“这么些年,你就只会这么一句?”
他肃立:“除此之外,你我再无他言。”
“罢了。动手。”
“上一回”,他蓦地几分脸红“你的伤……”
“动手!除此之外,你我再无他话。”
“也好”,他咬紧了唇绷起弦,矢对准她的方向,一触即发。
他忽然慨叹:“这么些年,我只当你我之间是一场做戏。那一年我引烧龙山,是该死的。如此,你便可不再与我纠缠吧。”
他一顿,要想收势已来不及。他眼睁睁看着长箭尽数没入她的身体,而她仰倒在地,展颜微笑:
“此生了结。”
她醒来的时候,月色已经悄悄隐去,甫一抬头,朱红荷花满池。
“姑娘醒了?姑娘血衣染尽,实不能再穿。姑娘若不嫌弃,将就小生买这衣裳穿了吧。”
她低头丈量衣裳——是她最喜欢的蓝色——还挺合身。她窘迫而怀疑的抬头看他,半边苍白的脸隐在面具里,没有半分熟悉。
“谢谢。先生名姓?”
他似是有些窘迫,半晌才答:“姑娘唤我李先生便好。”
平静的日子对青惑来说多么难得。从前她每每与他对峙,血衣尽染,不得不穿红衣,平日在外说书挣钱买衣裳,只因腿折法力消退。而如今,她每日帮着手艺人方生打打下手,日子倒也清闲。
只是,闲暇下来总会想起雁荆。
那一日,天雷滚滚,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不安,却道不清为何,只紧了脚步赶去门口。
有人倒在地上,鲜血淋漓,是那个人。
“孽徒,私放罪人。动天雷,杀!”
何忆已全然明悉,泪流不尽,埋首在他颈间。
“那时你说,此生了结?”何忆撑着笑了笑,气数已尽,“我对你,永生不会了结……”
满池荷花残如血,惊风吹落,飘起白昼,是宵尽了。
这画来历不明,季礼只觉其中有诈,让下人拿去扔了。待下人拿了画要出去时,他目光扫过那只鹤,神情凄楚哀怜,迟疑了片刻终是决定挂在书房中。方再细看,那鹤仍如昔日骄傲昂首,不曾悲恸。
说来也怪,自挂上仙鹤图,府中先后传来连连喜讯。加封赏赐,成亲三年未育的夫人怀了喜,缠绵病榻的老将军隔日能下床走动。
于是信奉神佛的老夫人命人将这名家之墨挂在了列祖庙堂上,日日祭拜。
他不单喜鹤,也喜荷,盛夏之际,他养的满池荷中冒出了朵稀有的绿荷。
大多世俗人难见罕物珍宝,慕名来访之人甚多,其间不乏王候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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