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在下唐突,望恕。敢问公子,这是何地?”
见他收剑,没计较那人的唐突,回道:
“听茶阁。”
“听茶阁?”
那人疑惑道,显是从未听闻。
“嗯。”见人疑惑,解释道:“用您一个故事,换一杯茶,或住一宿,已付过报酬,那么,您的故事呢?”
将军听罢,跟着坐于石凳。
#首戏
已是黄昏近雨,夕日打湿了檐角,留下血红欲滴的颜色。风吹过,那串红线系的铃铛在很清脆地响着,应合石板路上沉重的脚步声。
“进来吧。”
是个姑娘,年纪不大,线条珠圆玉润,小圆眼睛里蓄着泪。穿的是彩蝶穿花的蜀锦小裙,外面罩了件银灰的鼠皮小袄,手上一串玛瑙,红的胜过天色。
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
我对她招了招手,笑得很热情,看不出戒心。她犹豫一下,还是抽抽搭搭地坐在了椅子上。
“姑娘,为何来此啊?”
她简直没有一点防人之心,我只是放软了声音把脸凑过去,哄上那么几句,竹筐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
“我未婚夫不愿娶我了,他要同我表姐成婚。”
“我表姐她分明只喜欢大表哥的,她告诉我她不喜欢檀哥哥,她碍于他的家世只是不好拒绝。”
“可他们都要成婚了,怎么是不喜欢!”
“为什么檀哥哥不喜欢我呢,我那么喜欢他。”
“他以前会为我捡风筝,给我梳头发,教我写字,给我带胭脂。可他现在,现在连见我都不愿。”
“我在梦中见过你了……你说你可以让檀哥哥重新爱上我的,你可以帮我的、可以的……”
“那是自然。”
我靠着椅背,舒舒服服地喝着茶,手指一下一下地刮着杯盖,心里不由为这个简单至极而酬劳丰厚的单子欢喜。
“只是,我需要一点酬劳。”
我指向她手上的玛瑙珠子。
“一点就好。”
“那姑娘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一阵锁链滑动的声音,白无常从帘子里走出来,满脸不解与恼怒。
“怎么,有话就说。”我笑着看他,“又不是我非要关着你的,你一上来一句话不说就要拉我见阎王,我还能从了你?”
“你要那姑娘的血玛瑙做什么?”
“血玛瑙,富贵人家向苗巫求的护心符,从小用心血滋养,里面的灵气无比精妙,能对凡人延年益寿、病痛尽消……白无常,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要它吗?”
“……她怎么会来这里?”
“我这里不像地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缺客人。”
“你要为她做什么?”
“我给她一段美梦,她给我些含灵气的物件当报酬,公公正正的交易。”
“……那姑娘不是人。”他说这话时,还几乎带了告诫的意味。
“我知道啊。”我几乎要笑出来,“我连红线都没有,这里怎么来的了活人。”
“我说,你既然那么关心那姑娘,不如自己去看看?”
第二杯茶见了底,我看见白无常走进门来。
“如何?满意吗?”
“…那一家五口尽数惨死,应当是气急了,风筝木梳胭脂盒子,什么小姑娘的东西,都砸到身体里面,她未婚夫的两条腿被砍下来,看血迹,应当是生前。”
“不错,”我赞赏道,“争气的丫头。”
“看我做什么,这可是她来之前自己做的。”
“我没有红线,没有法力,没有仙位,我最多也只能让她在投胎前有个梦里的姻缘而已,还能做什么。”
白无常盯着他:“她死前杀过人,会入恶鬼列,很快便会入地府下油锅。”
“不,她只会做着姻缘美满的梦,忘记自己是在受刑,直到灵体、或者我维持幻境的灵气消散了一个,才算是圆了梦。”
她若舍得醒过来,也不会来这里。
笑了笑,为自己倒了杯新泡的、玛瑙色的茶水。
蹑步出了屋,朱红木门褪去妆,秋末冷雨飘然。撑起油纸伞边挂着小铃响得清脆悠扬,马灯透过玻璃散射昏黄,密匝雨帘后的月色扭曲作朦胧,混入风携枯叶卷上梢间。
夹柄颈肩挓掌揽紧衣衫,手中坛子随着步履晃动着传出液体击壁声。瞥目瞧了眼,嘴角勉强勾出虚柔笑意。
他应会喜欢的。
乌毛雀儿在枝头嘶哑鸣叫,匿声扑零着翅羽,歪颅用黑豆大小的眼球盯着人,活似叫魂的鬼差。不远处鬼火般的东西在树丛中冒着幽光,一个小土包上嵌了半截碎石,就算做个坟茔。
无字碑或许并非武则天的独享,悲至极致也没了话语可言。
连尸体都未有的坟茔,衣冠冢。这衣冠冢着实不合格,仅掩了半块碎步与一些纸笔,不过好歹有些残余气息。停步将伞合了扔一旁,俯身轻抚方碑碎裂的边缘,任冷意浸透衣衫,眉眼间悲戚不已。
怎落得这般下场。
微叹将土坛封口揭开,囫囵饮下小半。陈酒略甜而浑厚,保留了数年前一同埋入地底的清冽,刺辣顺着咽喉落入胃中引起不适的痉挛。溢出唇角的酒液掺了雨水滑落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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