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死后,我其实没有感到有多么悲痛
因为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这又何来的离去?
或许在林琛和许叙白眼里,我头发斑白就是为情所伤,怎么会呢。
我可是季憎呀,憎,形声,从心,从曾,曾亦声,不过是恨上加恨罢了。
我的诞生本就是仇恨,本身就是厌恶,憎恨,肮脏。
又何来为情所困呢?
我只是遗憾太晚找回她,遗憾小时候一次又一次拒绝她,遗憾我在打掉了她送给我的粥之后拉不下脸去道歉,遗憾我们错过了那么久……
为什么爱上她?
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是无解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爱。
我只知道,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放不了手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留下。
她什么打动了我?
可能是她的那颗糖,帮我驱散了自从我母亲在我面前自杀之后,就整夜整夜禁锢着我的噩梦,那时便对她起了意。
又或许是在她有意无意的替我出头的时候,我的心就落在了她那。
而重新遇见她的时候,我想拿回来,只是那颗心已经和她融为一体,再也拿不出了。
我尝过世界上所有的糖,却找不到一颗比她在我五岁那年递给我的那颗还甜的,甜到能顺着口腔流淌到心底的那种。
恨江雅吗?
不恨呀,恨什么?她只是和我有着血缘的陌生人而已。
或许在我十岁之前恨过,又或许从来没恨过。
因为我也不知道。
但我感谢我是她的孩子,因为她是出生在唐家对面,这样我才能见到唐糖每一岁的样子,不是吗?
恨季南棋吗?
有点恨吧。
是他破坏了我想陪着唐糖长大的愿望,见证她的每一岁。
那曾是我少年时唯一的愿望。
也是他把我拉进他们那些恶心的斗争中。
方玉兰竟然恨我顶替了她儿子季钰的位子?
我有点想笑,我还希望季钰活着呢。
我看着那些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明明内里都是禽兽,非要装个人样。
唔,林琛和许叙白是个例外。
其实,最初创立盛世,只是为了能买得起那些糖。
而争夺季氏,只是为了能不受季南棋的控制,这样我能全世界找到那颗能够顶替掉她给我的那颗糖的甜。
这样,我或许可以心甘情愿的放手。
但是我没有找到比那颗糖还甜的。
他们那些口口称赞的糖,我尝起来却是索然无味。
我想那些糖都是徒有虚名吧。
自从她走后,我就不断寻找着她的灵魂,她的肉体死了,她还活着呢。
有人告诉我道士或许可以帮到我,我就去找。
道士告诉我缘分在长白山,我就去拜访。
教父告诉我人死后灵魂已经升入了天堂,不要再寻找了。
我不信。
后来,我常拜访的一座古寺的主持告诉我,有位圣僧在普陀山。
我就知道,唐糖一定还在我身边,不然怎么还会有个圣僧呢。
我爬了八次普陀山。
第九次,圣僧终于肯见我了。
圣僧须白,无发,身着褐色袈裟,手持佛珠。
无悲无喜的对我说:“施主所求何事?”
我只问:“圣僧可有回魂之法?”
“并无。”
我转身就走,冷笑道:“什么圣僧,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施主所问,心中已有答案。何必苦求至此,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他只回了我这句。
我便拖着沉疴的身子下山。
第十次,我带着她的骨灰来到圣僧面前,问他:“可有回溯之法?”
“送她回去。”
“施主何必如此执着。”他说。
“这是我唯一所求。”
“即使尸骨无存,下辈子无子孙后代?”他问。
“不悔。”
“罢了,痴儿啊!”他长叹。
对我说:“抱着女施主的骨灰,坐在普陀山山顶七日,不能吃不能喝,等待着上天评判,收回你今生的福祉与寿命。”
我抱着她上了山顶,坐在断崖边。
第一天,没有感觉。
第二天,胃还好,但嘴唇开始起皮。
第三天,胃有些疼,嘴唇开始出血。
第四天,下了点雨,湿润了嘴唇,胃已经麻木,所以没有感觉。
第五天,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雨也越下越大。
第六天,打雷了,雨好像停不下来了。
第七天,雷劈到了我坐着的地方,我紧抱着她,随着断石坠下去,或许圣僧说的尸骨无存就是这样吧。
这样死了也好,就算她回不到过去,我也可以和她在一起。
最后我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我想,
即使生不同衾,死同穴也是极好的。
————
人死的那一刻,眼前是模糊的,但是我却在这模糊中看到了我的一生。
我是季憎,也是江憎。
我的母亲是江雅,父亲是季南棋。我是一个私生子,但在我十六岁之前,我的父亲,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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