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如同震碎的钢化玻璃碴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扎进林雨山的每一寸皮肤。过了会儿，那笑声终于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慢慢收敛，轻浮的尾音暴露出来。
蒋文君弓着身子，因为收不住笑，背部还在抖动。她捂着肚子慢慢坐直，刚才的大笑好像抽光了她全身的力气，音调也高了起来：“对…对不起啊，我这就给你放回去。”
蒋文君放下二郎腿慢悠悠起身，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乳液瓶子，另一只手则捏住自己的鼻子，眉头嫌恶地拧起来。没走出几步，她手中一滑，瓶子掉了下来。
碎片混合着黏腻的白色乳液呈放射状散落一地。
“哎呀！”蒋文君被吓得后退两步，捂嘴惊叫，“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要不然我在拼多多给你重新买一瓶，或者赔你十块钱。你自己选行吗？”
张姗姗终于憋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把耳机摘了侧过身专心观看战局，还对着蒋文君比了个无言的大拇指。
“过了啊你，打发叫花子呢？”闫小婷声音娇娇的。
不知是谁又开始笑起来。如同玩击鼓传花游戏一样，三个人讥讽的目光丢来丢去，最后默契地都丢到林雨山身上，等待笑声停下的那一刻，她出尽洋相。
林雨山缓缓抬眼，扫视着眼前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在两天前，她还以为自己将会和她们一同度过一个特殊的生日。
可现在她们却如此陌生，以及面目可憎。
一切总要有个理由。是的，就在踏进宿舍门之前，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问个清楚，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啊，谁能想到家境富裕的蒋文君会偷用自己的护肤品呢？
包括她假意帮自己过生日、包括她偷用自己的护肤品，包括她们今天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找不出正当理由的。
所以，自己根本不用去找什么合理的解释。
错就是错。因为错，所以永远不会合理。
她突然想用一种从来没尝试过的方式回应她们。
林雨山拎起墙角的一个亚克力板凳，对着她们三人共用的大梳妆台扔过去。
上面摆着的一众瓶瓶罐罐叮叮当当落地，炸出一个个比之前更大的玻璃烟花。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激得纷纷起身。
“我|艹|你吗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
她面无表情，声音沙哑：“我也不是故意的。一个瓶子十块钱，赔你们三十吧。”
“挑事儿是吧？”蒋文君语气不似刚才那样戏谑，倒多出些惊讶和愤怒，“早看你不顺眼了，不要以为高原看上你了你就是个东西了。”
林雨山唇角一勾嘲讽道：“这么喜欢高原的话要不要我去帮你说说，兴许他就能看上你了。”
“婊|子。”蒋文君一把揪住林雨山散在肩上的头发，“没爹没娘的嘴还这么贱，谁教的啊？”
争吵声越来越大，走廊外不断有人经过，有些人瞄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不敢作声。
林雨山的目光顷刻变冷，冷到她彻底失去理智，对着蒋文君的脸扇了一巴掌。
接下来是一片混沌。脏话骂人的、走廊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她只记得自己被她们几个按在地上，力量耗尽，视野模糊一片，唯有身体的痛觉异常清晰。
寝室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将中间扭打的几人围成一个小圈。林雨山隐约看见一个同样瘦弱的身影扒开人群，使劲将自己与另外三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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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通通被叫去辅导员办公室。张姗姗站在一边狠瞪着林雨山，闫小婷则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蒋文君先发制人，对着辅导员绘声绘色描述她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这都晚上几点了给我闹这儿来！就这么不让人省心？”辅导员虽不耐烦，却也不全然听信蒋文君的一面之词，摆出一副你慢慢说我且听着的表情。随后扭头看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林雨山，叹了口气。
办公室的门被倏地推开。林雨山抬眼，怔住。
徐孟洲穿着灰色风衣推门而入，卷起一阵寒气。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还有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绿衣女人。
林雨山这才想起大一填新生报到表的时候，在家属那一栏填了徐孟洲的号码。那串数字静静躺在纸上，她也没想到会派上这用场。
这是大学三年以来，徐孟洲第一次为了自己的事情来学校。
第一次来学校就让他见到自己和别人打架的狼狈样子。
林雨山眉头一紧，快速将头扭到旁边避开他眼神。
辅导员瞥见两人进来，才从转椅上起身慢悠悠走到张姗姗和闫小婷面前，“你们两个人家在外地，不要以为不喊家长就不处分了。”
而后又问门口站着的二人：“你们是林雨山和蒋文君的家长吧？”
绿衣女人没理会，径直跑到蒋文君面前捧起她的脸嘀咕起来，“乖乖啊，怎么被打成这样啊，鼻子都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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