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远就待在隔壁的套房，他坐立不安，寂静到能听见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的房间，他似乎听见了南涔的哭诉，听见了南涔的呼救，一遍又一遍的在对他进行鞭笞。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南涔，想起了从护士手中将她抱过来的样子，小小人儿，在他宽厚的手掌之间安睡。那刻，他觉得自己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她的笑，她的牙牙学语，她的步履蹒跚……
她首次开口唤他：“爸爸。”
口齿不清晰，他甚至误以为是她在告知他拉了粑粑在衣裙里面。接着她又连续唤了好几声，他惊喜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见了生活中最美的一个词。
与南涔相处的所有片段涌进他的脑中，恍若那十二级台风，凶猛地刮着，誓要将他对权势的追求连根拔起，以求动摇他对南涔这些年来坚如磐石的冷漠。
卓孟君在接到江临声的电话之后，出于关心，拨通了南怀远的电话。他却仍由它响着，直到它自动挂断。
他的脚步往门口走去，手持着门把手，他只需要轻轻地往下一扭，就可以走出去拯救女儿。然而，他犹豫了。他收回了手，在商场沉浮多年，他明白得罪周易寒的后果。
他不愿意自己多年的付出就这般付之东流，更不愿意将打拼多年的事业去为卓孟君的女儿冒险。他不能够，何况他的儿子还死在了南涔的手中。尽管不是被她所杀，终归是因她而亡。
他又退了回来，努力地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从荷包里面掏出烟，却颤抖到无法点燃。嗡嗡的声音一直在他四周萦绕，那是属于南涔的无助。
他仿佛看见了她被周易寒蹂躏之后的求死模样，她被自己索命，逃亡生存。他脑中幻想着南涔有可能选择自杀的所有方式。他知道，以女儿的傲气，若被人如此玷污，是断不可能活下去的。
他，杀了她。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汗。
他抽出纸巾插着脸上的汗珠，他顿觉自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灾民。他在灾荒年代奔走，筚缕褴衫。他身上华贵的服饰，无法将其遮掩。他感觉到触目所望的尘埃都在朝他袭来，将他裹成了世间的最肮脏。
他又一次抬脚朝门口走去，就似在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之中，他艰难跋涉地在渡河。
他的手在门把手上，停顿，松动，停顿，松动……
“咔。”
门开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感觉到了自己就如那重生了的孤魂野鬼，又一次踏进了鲜活的人间。
他抬手敲门。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均被忽视。
第四次，他用力地敲在门上，连续不断。他听见周易寒暴躁的声音传来：“谁啊？”
他不敢出声应答，只是站在门边静待周易寒开门。
周易寒系紧有些松掉的浴巾，烦躁地打开房门，看见像是在忽然之间老了好几岁的南怀远：“什么事？”
南怀远看着他眼底那未散的情欲，那是他填不饱的贪婪之口。出于所有人意料，包括他自己。在周易寒猝不及防间，他抬手重重地一拳打在了周易寒的脸上。周易寒往后倒去，还未来得及站稳，他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地对着他的脸而去。
周易寒有些被打呆了。他从未想过这位看着儒雅的男子，竟然会变得这般凶狠。何况，这次的计划，他自己还参与其中。
南涔蜷缩在床角，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眼中的泪并没有停，看着周易寒先前的不可一世在南怀远的拳头之下血肉模糊。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期待着这场暴虐不要停，哪怕周易寒会在南怀远的拳头之下丧命。
路过的服务员看见了这一幕，立马叫来了酒店经理，在他们的劝阻之下，南怀远才停了手，接着紧急地将周易寒送往医院。
南怀远朝着床边靠近，想要走到床脚，去抱一抱女儿，却发现这短短的几步之遥，他已没有力气再跨过去。
他跪坐在地上，半边身体靠在床边，不敢看女儿，低着头，哭了：“爸爸对不起你。”
对不起！
好听且残忍的一个词。
它是世间过错最轻巧的赎罪方式。
南涔听着他一遍遍的呢喃对不起三个字，仿若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若是她不原谅，就成为了那巍峨的道德山下所压着的孙猴子。
南怀远朝她伸开双臂，如同小时候她学走路那般。他总是在前方不远处，展开双手，随时护着她摔倒。
然而，这不是一场摔跤，跌倒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埃，便可抹去伤痕。
“囡囡，你来。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听见了，是小时候她时常所听见的呼唤。
“囡囡，我们回家咯。”
“来，爸爸抱。”
这一声声地呼唤，将她撕扯，很痛。
“囡囡，我们回家。你放心，以后爸爸再也不逼你了。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跟你喜欢的任何人在一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