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与前丞相姜宇旸之事在朝中不是秘密,圣上有意保下她才以妃位将她纳入后宫,这件事霍庭理应知晓。
他如今不仅不对圣上感恩戴德,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显然是想在众大臣面前下圣上面子。
燕帝倒是没有动怒,而是轻笑一声,温文尔雅的脸上是惯有的悦色,他道:“霍爱卿所言极是,爱卿为报效大昭,想来与柔妃多年未见,如今得胜归来,应当好好与柔妃叙叙父女之情才是,否则——”
他顿了顿,温柔的笑意未达眼底,继续道:“否则他日霍爱卿告老还乡,你们父女二人也再难得见上一面了。”
燕帝说完,就连刚才嚣张至极的霍庭也怔在原地。
这话不明摆着告诉他霍庭——你该告老还乡滚蛋了。
景予初从未经历过这般夹枪带棒的场面,一时间攥着酒杯的手指紧张得有点泛白,眼神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渴望。
沈祈安轻轻扣了扣她面前的桌子,声音低低道:“景大人,看戏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景予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喜形于色了。
她正直身体,继续好奇的盯着皇帝与霍庭,就听霍庭大笑一声道:
“圣上真是体恤臣下!不过圣上放心,老臣军中十万兵马,定不会辜负圣上对老臣的信任!”
威胁,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谁人不知威武大将军战无不胜,比之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霍庭一张口就用手上的兵权欺压圣上,若换作一般人,早就该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大人。”景予初轻轻拽了拽沈祈安的袖袍,“我怎么瞧着,圣上的处境不是太妙?”
何止不太妙?
沈祈安在心中冷哼,这霍庭着实不知好歹,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圣上……
他凤眸不悦的扫向上首的柔妃,就见她轻轻放下茶盏,丝毫没有开口之意。
反倒是皇后,在霍庭的话说完后,上前轻轻顺了顺燕帝的后背,皮笑肉不笑,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道:
“霍将军久居边关,对京都之事怕是不甚了解,我们这位柔妃娘娘自打入了宫就自请到相国寺为圣上和将军祈福,这不……寺庙待久了,就连基本的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句指桑骂槐,噎得霍庭一时说不出话来。柔妃这才急急走出来对皇后盈盈一拜,柔弱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罪该万死,还请圣上、娘娘责罚。”
皇家明争暗斗的戏码燕帝见得多了,他不欲在这大喜之日里再生事端,于是亲自将柔妃扶起道:“这洗尘宴乃为威武将军所办,大好的日子,爱妃又何须如此?”
“传朕旨意,开宴吧。”
金口一出,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名品菜肴鱼贯而入,景予初看着眼前戏剧般的变化,对沈祈安眨了眨眼。
这针锋相对的话语,就算是结束了?
“不然卿卿还想如何?”沈祈安笑道:“难不成真的兵戎相见?”
沈祈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眼神不时瞥向上首端庄的皇后,心中冷笑。
这位皇后娘娘,倒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长乐,你的事朕听衍之说了,如今身子可大好了?”燕帝命人给长公主上了一盏血燕,关切道。
长公主搅着手中的勺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皇后的脸色,见她面上神色不变,于是对燕帝道:“托圣上洪福,臣妹身子无碍,不过是前几日误食了东西,让圣上担忧了。”
长公主中毒一事并未大肆宣扬,燕帝只当她不愿提起,于是点了点头,“皇妹要养好身子才是,毕竟……”
他一脸慈祥的看着沈祈安座位的方向,“还要看着衍之娶妻生子。”
提到沈祈安,长公主的面色也温柔了几分,她的手在沈珏的手中挠了挠道:“臣妹定会好好养着的。”
说完,她眼尾扫过上首的皇后,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
长公主放在沈珏手心之中的柔荑渐渐收紧,她虽不知皇后为何要下毒害她,不过——有仇不报不是她长乐的规矩。
宴席过半,柔妃率先起身,对燕帝举杯:“圣上,今日洗尘宴乃是为家父而办,作为圣上的妃嫔,父亲唯一的女儿,臣妾有三愿:一愿圣上龙体康健,万岁无忧;二愿边境稳固,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三愿我大昭永远繁荣昌盛,天下太平!”
“好!”
燕帝大喜,也举起了杯子:“柔妃此言甚得朕心,众爱卿,这杯酒,朕干了!众卿随意!”
言罢,燕帝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座下的大臣们纷纷附和道:
“愿我大昭永远繁荣昌盛,天下太平!”
“愿我大昭永远繁荣昌盛,天下太平!”
“愿我大昭永远繁荣昌盛,天下太平!”
……
这场明枪暗箭的洗尘宴最终在燕帝的醉酒中结束。
柔妃得了霍庭撑腰,在太后期许的目光之中将燕帝送回寝殿。
这一局,她早在姜宇旸的人头被挂在城门之上就开始布了,她没让宫人搀扶燕帝,而是亲自将他身着明黄龙袍的胳膊挂在自己娇小的肩膀之上,亦步亦趋的走向龙床。
燕帝不近女色,后宫空虚,对皇后更是以礼相待。这些朝中无人不知。
柔妃为了这一天,筹谋了许久。
她踉踉跄跄的将皇帝放在龙床之上,身上的蚕丝素纱也松松垮垮的落下,露出雪白的香肩。
燕帝今日兴致高涨,头晕,脚下虚晃,头脑却是清醒的。
他清醒的看着霍霜将他放在他的龙床之上,清醒的看着她额间的碎发落在洁白无暇的脸庞之上,她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闻到过……
燕帝喉结一动,情不自禁的将想要起身离开的霍霜揽到自己的胸膛之上,她毫无防备,将自己的重量全数压在燕帝身上。
“你怎么这么轻?”燕帝喝了酒,嗓子里带着嘶哑。
她不仅轻,还很香。
“皇、皇上……霜儿……”她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附在她腰间的大手摁住,动弹不得。
屋内红烛摇曳,柔妃从燕帝的双瞳之中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以及……他眼底浓重的欲望。
“霜儿。”
燕帝嘶哑的声音叫着她的小名,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将人调换了位置,朝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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