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应该给枫锦用第七次香灰的日子，所以来的人一定是真正的顾修沉。
出于某种心思，枫锦把假顾修沉骗了扣在了身边。
但是有的人或许是注定留不住的。
倘若对方真的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家族倾覆、亲友故亡而视若无睹，那枫锦也会在某一天腻了后将对方毫不留情地丢开，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燕璟华知道这点，正如她了解自己一般。
“我还挺喜欢她的，毕竟她会不厌其烦的陪我干很无聊的事情呢。”枫锦恹恹地揽着燕璟华的胳膊。
虽然说着难过的话，她的眼神却没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而是兀自眺望着远方。
阴云已经散去了，血混着雨水渗入了石缝与草地里，战斗、挣扎与死亡的痕迹并不再那样清晰。
本体抛下她去干大事的时候，她轮流折腾着两个顾修沉玩，有一次偷偷把假顾修沉灌醉了拐到床上，结果给人整清醒了吓跑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姑娘啦。
不过本体一直没有找她要记忆，就没来得及说。
枫锦微微俯下身将女子的眼睛合拢，从旁边用力薅了把野花，松开手让花瓣落在对方的身上，而后站直了身体冲着身侧的燕璟华道，“总之，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不仅是揭发了邪修的谋算，也不止是破坏了顾家处心积虑的谋划或者是击杀了顾修沉。
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从桃花劫缠身的命格中破局而出，具备了对抗和违逆天道的力量，那些必然发生的劫数从此不再成为必然。
燕璟华不置可否，她冲着后面赶来的两人点了点头，“劳你们收拾残局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谷，清剿邪修的事情由几个临近的仙门领头，但来都来了，燕璟华自然也要为元辰仙府分一杯羹。
左喻看了相携而去的俩人一眼，转头看向秦子臻，“把地上那位的尸身收敛了吧，找个好点的地方、立块碑。”
“可是——”可是方才他们站得远远的时候就看见了，师尊出剑的时候毫不留情，表情似乎也没有波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特殊对待的地方啊。
“以为她根本没在意杀的是谁对么？”左喻好笑地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有的人只是习惯了漠视，并非毫无垂怜之心。”
枫锦都那样表态了，本体又怎么可能毫无动容呢？
兄弟俩上次见到的是神魂出窍的燕璟华，并不知道她神魂游离在外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后续也一直兢兢业业地领着弟子们参加魁星大比，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枫锦。
秦子湛好奇心重，忍不住换了自己出来，边凿石碑边打听，“长老，那个叫做枫锦的是谁呀？怎么和师尊这么亲密？而且.......”
他欲言又止的，想问这个枫锦怎么长得和燕璟华那么像，又没敢开口。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左喻其实大概猜到了燕璟华想要把自己和枫锦的身份独立出来，但究竟怎么安置其实还没有定论。
这不回了和没回一样吗！
秦子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会占卜的长老就真的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吗！
你说他不好吧，他事事有回应，你说他人怪好的吧，仔细一想半点口风都没透露。
他在心里和兄弟嘀咕了半天，但手上毫不耽搁，将凿好的石碑扛起来立在坟头，准备刻字的时候犯了难。
“长老，这位姑娘得刻什么名字啊。”
这对双生兄妹中妹妹的身份一直被藏得很好，别说外人，就连顾家人基本上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名字好像也随着顾家主等人的死去而被埋葬在了过往中。
秦子湛挠了挠头，刚想往上刻个顾字，便被一双白皙的手拦住了，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裙裾，上面绣着的暗纹在阳光辉映之下闪闪发光。
是枫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了，那张和燕璟华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是完全不同的明媚和娇俏，“让我来吧。”
秦子湛递过刻刀，看着对方不熟练但很有蛮劲地在石碑上刻画。
字迹构架整齐，看得出来是认真学过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体显得歪歪扭扭的、和狗爬似的。
他以为对方知道死者的名字才主动请缨，等刻好后凑过去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一个傻瓜之墓”。
......也行吧，和左喻并肩朝外走的时候，他还不住地朝回看，发现枫锦坐在石碑上，自己喝一口，就朝下洒半壶请坟头喝一口。
落在土壤中的酒液中的灵气四散开来，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吸收了这些灵气，飞快地蔓延生长，很快将所有的痕迹遮掩。
最后分辨不出石碑和坟包，也不会有人记得谁长眠于此了。
*
解决了顾家的事情，燕璟华才有心思问小鬼在她神魂上看到了什么。
顾修沉人死灯灭，红线自然是断了个干净，但意外地的是那个竹简却没有消失，像是瓜熟蒂落般掉了下来。
小鬼捡起来看，发现竹简空白的后半部分也显露出了字迹。
按照这上面的说法，故事中的燕璟华还要为洛霞和顾修沉分分合合数次，最后在长达千年的谎言和欺骗中，燕璟华的气运成功被转嫁给顾家，但却与顾家老死不相往来。
而后顾修沉和洛霞旧情复燃，在洛霞被大宗门找回、成功认祖归宗后，两个势力又再次联姻，结秦晋之好。
好好好，感情这段情劫里她甚至还是别人故事的陪衬。
但顾家的领地早已被各大势力瓜分，顾修沉的尸首也早就凉透了，这些故事里呼风唤雨的主要人物如今都已经化作一捧黄土。
至于洛霞，似乎也并不是故事里面描述的单纯无瑕的柔弱女子，叶君焱找她算账，究竟谁讨到了好还难说。
但这些都与燕璟华无关，她带着枫锦，悄无声息地回了元辰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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