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漫天是清辉,照耀着偌大的宫殿,可是却始终照不到人的心里。
“娘娘,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要不然一会儿圣上过来,又要担心了。”外间的软塌旁,一个小宫女低声劝道。
沐子妡一身月白的襦裙,内衬是淡粉色,黝黑的秀发在夜色和灯火的映衬下,越发亮泽如墨。她长睫毛微眨了下,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因为心事过多忧思过重而变得空洞,早没有了昔日的灵动和意韵。
小宫女是最新派来的,沐子妡的身子日渐好转,但是这些时日以来,看到那些老人,就会倍加思念已故的长子。顾少承心思何等缜密,他立即让几个长跟在沐子妡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去他处当差,只留下一个女官,其他的宫女内侍都换成新人。
说是新人,不过于沐子妡而言,大部分是顾少承书房当差的,这样的人服侍沐子妡他方能放心。
沐子妡低叹了声,良久,袖长的手指摸摸袖子,柔软的绸子却透着一股沁骨的凉。
“是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该就寝了。”
小宫女秀气的眉毛一挑,手中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乖巧地上前扶住沐子妡,但是眼神在她单薄瘦弱的腰上扫过,还是微微黯然了一下。
都说沐子妡是当今圣上最为宠溺的女人,可是小皇子作为皇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想到一场瘟疫,将小家伙所有的福气都带走了。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身为太子的荣宠。
在宫闱深深的后宫,谁都希望有子嗣傍身,但没等到皇子长大,一切都是空谈。要知道,这次大皇子是因为天灾没了,等到孩子再大一点儿,还有遭受更多人的暗中谋害。毕竟,在后宫里,对于皇后的位置,虎视眈眈的绝非一两个人。
沐子妡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来自现代,受到的是完全开放的高等教育,比这些古代人更明白,在皇宫里,身份是很重要,可是皇子更重要。顾少承疼她怜惜她,他们的感情也经受了重重考验,但是,她身处封建思想极为浓厚的古代,男权当道,她即使想的开,为了爱情为了保护自己嫁到皇室,但有朝一日,她容颜老去,即使顾少承依然爱她,可也不能一直空着后宫独宠她一个,还是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
到时候,文武百官为了社稷为了皇朝后继有人,纷纷进言让新帝纳妃充盈后宫,开枝散叶,她沐子妡哪怕再得顾少承的喜爱,又如何能和全天下抗衡!
“爱家最喜欢子妡了。”曾经,太后拉着她的手,怎么看她怎么顺眼,那些安慰的话还言犹在耳。
沐子妡何德何能,可以令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太后纡尊降贵,无非是看在顾少承的面子上,她活了两辈子,这个道理岂能不明了。
太后说喜欢她,说她识大体,还不是看到她虽然处在现在的位置,却不骄不躁,明理懂事不排挤别人。
沐子妡当然想顾少承独自守着她,择一良人至白头。
可……
“那个位子上的,以为自己平步青云了,殊不知是因为她的家世,要不是她的爹厉害,又一举得了儿子,哪能轮到她出人头地。”稍显刻薄的声音,还有一丝鄙夷。
灯光暗淡,一主一仆走在小道上,偶尔几声清浅的蝈蝈叫声,很快将小丫鬟的声音淹没,但是周围还是能听清。
这么大的皇宫,又这么晚了,还有人出来走动,要么是有什么猫腻,要么是真的有什么大事不得不出来。
走在宫女,也就是刚刚出声的那名少女之后的女子,凤眼微挑,斥责道:“又乱嚼舌根了,之前的那些教训还不够吗,她有多受宠,难道需要我来教你么。”
不过是几声鞭打,可领路的宫女被主子恫吓一番,肩膀缩了缩,手中的灯笼险些没掉落。她小声嘀咕:“奴婢知错了。可是奴婢说的是事实啊,”宫女却撇撇嘴,她可不信沐子妡会一直得意。
她的主子-孙美人,本来也是二品大员的女儿,还是嫡出,论出身,自是不比沐子妡差多少的,沐子妡虽然是宰相之女,却也是不得宠的庶女,能有今天的地位,无非是一直陪在帝君的身边,然后好运地等来帝君登上大位。
孙美人出身高贵,本来对这些也是十分唾弃的。但是现在沐子妡眼看要失势。太后虽然明面上向着她,但是一旦没有子嗣,在这个吃人的后宫,恩宠只是一时的,唯有母族的权势还有皇子才是唯一的出路。
帝君可以宠溺沐子妡一人,之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仗着的是大皇子。历数之前的朝代,哪朝没有后妃谋害他人子嗣的,就是前朝,还有两位倾轧的贵妃,自己争权夺利不算,还搭上了背后的家族,被先皇一气之下连除掉两个得意的臣子,可谓轰动朝野。
现在大皇子因病去世,还要感谢上苍呢。孙美人心里泛着冷冽的感觉,不是她心狠,比起那些手段肮脏的人,她已经够仁慈了,没有背地里给沐子妡小鞋穿。其他人恨不得跑到沐子妡眼前看看这个最受宠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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