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忧心,但毕竟是皇上的意思,也无法说什么。纯悫公主倒是常常安慰僖嫔,说听几位阿哥说策棱性情不错,保证自己下嫁后一定会与他好好相处。
她听了公主之言,心中烦躁,一个破落户,对她女儿再怎么柔情蜜意,能给乌拉那拉氏带来什么好处!
但到底是自己女儿,她不免把女儿叫到跟前,细细嘱托,抓住后院的权力、震慑住策棱的小妾是最要紧的!最好能趁策棱那个长子还小,或是下手除去,或是养废了,否则,这孩子到底占着嫡出名号,就算她将来产子,嫡长子总是盖过嫡次子一头的。
公主却总是沉默以对。
她心里更急,暗暗埋怨僖嫔平日过于谨慎,把公主教得什么手段都不会用,也不敢用。
到了出嫁那日,纯悫公主收拾停当,拜别了养母、生母,浩浩荡荡的车马准备离宫时,她忽然伸出双手,拉住僖嫔和她的手,小声问道:“两位额娘,可以这样牵着女儿的手,把女儿送进花轿吗?”
她感受到女儿柔软的手指和手心的温度,叹了口气,牵起女儿的手,将她送入花轿。
纯悫公主与策棱成亲后,策棱被封为多罗额附,虽说是满蒙联姻,但策棱长在京中,圣祖赐过宅院,所以公主大部分时间是住在京里的。
女儿也回来探视过几回,她也能更方便探听消息,但探听到的消息,总是不能如她所愿:女儿嫁过去后,将成衮扎布认成继子,记在她的名下,还在策棱的小妾诞下次子车尔登扎布后,作主将这小妾抬为侧夫人。
她简直要气死,成衮扎布已经懂事,就算在公主名下,也不会真心认公主为母,而现下公主还没有子嗣,妾室有子又被抬了位份,今后不是更要把公主盖过去了吗!
但她此时已经无心力、也不能去教导女儿了。
公主在成婚的第三年里有了身孕,但此时恰逢太子废而复立,朝中局势更加复杂,朝中大臣围绕着几位皇子结为党羽,几派之间斗得你死我活。这紧张的气氛蔓延到了后宫,三阿哥生母荣妃、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九阿哥生母宜妃、八阿哥生母良妃、十阿哥生母温僖贵妃等人之间也颇有些明枪暗箭。她一个依附德妃的小小贵人,本就是最容易被殃及池鱼的,只能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不要被抓到什么错处。
公主成婚第四年,诞下一子,却出了大红,太医和蒙古大夫都止不住血,很快人就不成了。
公主薨逝的那一日,额附策棱急入养心殿,恳求圣祖让僖嫔和通贵人破例出宫一趟,去见公主最后一面,若有逾矩之处,他身为额附,甘愿受罚。
那时候僖嫔抱病不能起身,而她那日,正陪同德妃,在安华殿中侍奉博尔济吉特太后祈福——那时圣祖已经年老,又因为废太子、大阿哥魇镇、群臣推举八阿哥为新太子等一系列事件心力交瘁,人也愈发喜怒无常,只有博尔济吉特太后这位从小陪伴他的嫡母还能劝慰着,所以在老太后这儿得个好印象,也许对德妃和四阿哥能有些好处。
她不便中途离开,更不能在这个多事之秋做这样不符合规矩的事情。
公主薨逝后,策棱很快离开京城,去往他的故乡塔米尔驻军。
再后来,太子再次被废,但八爷党也大受打击,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四阿哥,真正开始崭露头角。最后,四阿哥登基,改年号为雍正,嫡福晋乌拉那拉宜修成为皇后,早已去世的费扬古被追封为一等承恩公,其子星辉和五格也分别被升为副都统和刑部尚书。
她自以为终于熬出头,乌拉那拉氏靠上了皇上,此时雍正帝初登基,正是锐意进取,励精图治的时候,这时多些子弟入仕,何愁没有乌拉那拉氏和她的来日。
可是任凭她如何递消息,乌拉那拉氏的男人还是如从前一般耽于逸乐,不,也许是因为家族中出了皇后,觉得即使无所作为也有一份尊荣,甚至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几次族中的膏梁纨袴犯错,还得让太后皇后出面转圜,连星辉和五格这两个从前还算靠谱的,也开始懈怠于政务,沉溺于酒色。
宜修待太后比待她上心得多,几名族中子弟的女眷进宫也是围着太后转悠,她有几次故意去太后那儿陪坐,人家言谈间也明里暗里说她区区一深宫老妇,早就是个不得用的,还想着对族中事务指手画脚?乌拉那拉氏身为后族,后位也是着落在费扬古这一支上,和她一个监生之女,小小太贵人有什么关系?
再说新帝何等多疑,所行的新政又是何等艰难,何必放着现成的清闲不享,要抢着做那出头鸟?少沾染朝中事务,多干点风雅逍遥之事,还能减少些皇上的疑心。
她就像一截甘蔗,被挤压尽了汁液,变成了一滩硬邦邦干巴巴的残渣,只有被随手丢在一边的份。只是伤心归伤心,她到底是乌拉那拉氏所出,从入宫前便被教导要为家族利益筹谋,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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