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霁。”
小水听了红衣的介绍之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派老成的模样。
红衣被他这声唤逗笑，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又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你呢，你叫什么？”
他歪着头，努力对准红衣的方向，双手摸索着找到红衣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写。
小水。
意料之中的答案，事实上，她也早就从小翠口中听说了。
“小水，外面凉，快进来。”
小翠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小水往屋中“看”了眼，手依旧紧紧地抓着红衣的，似乎是舍不得放她走。
红衣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与这孩子投缘。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鬼吧？
“快进去吧，我还会来找你玩的。”
听到红衣这么说，他才放开了红衣，摸索着回了屋子。
感受到一股视线，红衣抬起头，往屋中望去，便瞧见崔珏正透过半开的窗望着小水愣神，一双眼睛扫过来，红衣平白有一种被他凝视的感觉。
他不是生气去屋中了么，怎么又出来了？
红衣走到窗边，如果可以，她想跟崔珏谈一谈。
为什么将一切都给她之后，他转身便选择了素瓷，他跟素瓷又是怎么认识的？
可崔珏看不见她。
凡人与鬼神之间，隔着看不见的墙，没有谁可以强行打破。
顾仲游离三界外，以血为媒，才得以见鬼神。
那么普通人，又有什么方法，可以见鬼呢？
有天赋异禀，生来便有这阴阳眼的，有偶遇奇事，忽然便能见鬼了的。
可崔珏从来就不是人，他曾经是神，也做过鬼，就算是他入凡尘陪在红衣身边的时候，他也是带着仙身，什么时候，成为了这样神鬼不近的凡人了？
“小翠，去屋中休息。”
“姑娘……”
小翠看着黑脸的崔珏，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公子又会发脾气，可是手腕上热辣辣的疼痛叫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站在这里了。
素瓷将她半推着推进了屋中，连带着小水也被她丢进了屋中。
乱七八糟的屋中，便只剩下了二人。
红衣在窗外，看着屋中对峙的二人呢。
她应该离开的，可她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开，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我说，我好歹救了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就出门一趟，你就把屋咋了？”
小翠二人不在，素瓷说话也不再那般温柔，一下子就暴露了原来的面目，对着崔珏也丝毫没有那般客气。
这样的语气，更加亲昵。
“你没骗我？”
崔珏手靠在窗户上，外披着黑色外套，头微微偏过，看着屋中低头收拾的少女。
她正在吃力地将倒在地上的桌子搬起来，虽然牙尖嘴利，嘴上总是不愿意让步，可这样真实简单的模样也很少见。
“骗你？谁敢骗你？”
素瓷费力地将桌子重重翻过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崔珏，翻了个白眼，一脚踢翻了脚边的一只矮凳。
“素瓷。”
崔珏语气阴沉，声音像是从深渊中发出来的一般，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几分不自知的情绪。
“凶什么，你差点把我家拆了我说什么了？”
窗外
红衣挖了挖耳朵，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什么堵在胸口。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快步走开了。
崔珏这厮，别落在她手里。
他还亲了自己呢…
红衣想想便觉得自己亏大了，还是不要管他好了。
她走了几步，脚步虚浮的厉害，哦，崔珏的力量她还他了，这幅身子原本就破败，现在大概只剩下一点点残渣在维持了。
雨神又给了她太大的压力，那个印记可不是这幅身子能抗住的。
红衣觉得，她大概是世上最倒霉的神仙了，再给她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再跟墨书打这么无聊的赌了。
她扶着田埂边一棵小树坐下来，捂着脑袋，头痛得快要炸开。
额间雨神的印记烫的灼人。
眼眶很热，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她低着头将自己埋在膝盖里，脑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旁边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拧着眉头抬起头，视线被充盈的泪水模糊，看不清跑过来的身影是谁。
只是听见小翠在急急的喊：“小水？！姑娘，小水跑出去了!”
红衣耳朵都听不清了，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小小身影。
像是饥渴极了的人看到水一般，她强撑着想要起来，剩下的一只手软软地伸出去，想要抓住靠近的他。
小小的身子终于是扑到了她怀里，用力地抱住了她，接住了她差点软倒在泥地上的身子。
“小霁，小霁，你别哭。”
他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念着，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可惜身子太小，只能抱着她的腰。
她太轻了，好像随时要消失一样。
被他抱住的时候，红衣便失去了意识，耳边只剩下他一遍遍的呼唤。
这孩子，果然与自己有缘啊。
“姑娘，小水好像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小翠拉着素瓷的衣袖，看着远处抱着“空气”的小水，脸色有些苍白，细白的指尖都在颤抖。
崔珏站在二人身后，视线同样落在小水身上。
“是她？”
素瓷背对着崔珏，唇角一样，幽深的眸子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是，这孩子天生便能瞧见那边的世界呢。”
身边的小翠听到这句话，又震了一下，原本就虚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软软的晕了过去。
倒在素瓷身旁，素瓷抬起她的手臂，将她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至于直接躺在地上。
“可惜了你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那可真是...“
素瓷的话未说完，便瞧见崔珏跨过了她，大步往外走去，几步便到了小水身边。
蹲下身，伸出手，又握拳收回。
“她怎么样？”
小水抱着红衣的手没有松开，闷闷地说：
“哭得很厉害，好像晕过去了。”
“她好轻。”
“哥哥你救救她，她说她很痛。”
“哥哥？”
崔珏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块地方，又伸手够了够，依旧没有触及任何物什。
他唇角挂起自嘲的笑。
“霁儿，我不能见你，你便不愿主动来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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