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于弘达一死,许军再无斗志,不出多时,即土崩瓦解,鱼溃鸟散,鼠窜狼奔。而于此同时,宇文二子面北逃逸,马不停蹄,一口气奔出十数里,匿入一片茂林,见无追兵至,方才勒马停歇。兄弟二人收拾余生残兵败将,一经清点,只剩寥寥数千人,个个伤痕累累,精神颓废,号哭不绝,惨不忍睹。宇文二子疲累至极,不堪再走,只得下令就地休憩,同时又派出十数轻骑,再往南去搜罗逃溃败兵。及至是日黄昏,南面童山方向犹有散军游勇亡来,宇文化及逮人一问,才知童山之役一败涂地,损兵折将,精锐丧失殆尽不算,树倒猢狲散,更有诸多骁果将士降魏,甚至包括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万余,张童儿率江东骁果数千,也悉数倒戈投了李密。
寂夜凄凄,星月暗淡,悲风萧瑟。一想到日前尚有十数万骁骑在手,威风八面,与眼下穷途落魄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宇文二子悔恨懊丧不已。其苦难以言表,所幸二人随身囊中各自还有大半袋酒,兄弟俩这便借酒消愁,对饮起来。酒过三巡,醉意弥生,眼花耳热,宇文化及忽然泪涕横流,于其弟埋怨说道:“我初不知,皆从你意,强来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弑主之名,天下所不纳。此灭族之祸,皆拜你所赐。”宇文智及半醉半醒之间,忿气顺着酒意冲上脑门,闻言勃然大怒,掷杯喝道:“你登基之时,声色犬马,享乐无尽,怎不见斥责。如今势穷力蹙,却都来怪罪于我!”宇文化及不料他出言顶撞,当即无名火起,斥道:“汝这厮,说什么重振宇文氏,若当初从帝渡江,前往丹阳,岂会落此绝境!”说话声中,他竟抡起一拳,正砸在宇文智及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宇文智及也气昏了头,啐一声骂道:“汝这等酒囊饭袋,既然贪生怕死,何不杀我以谢天下!”言未毕,他已一脚踹去,腾地刚将宇文化及踢倒在地,他又猛扑上去,与其扭打一团。兄弟二人忽然拳脚相向,大打出手,又是撕咬发肤,又是扯拽衣衫,直如泼妇骂街斗殴,教人不堪直视,其下军士闻得喧闹赶来,见这般模样,连连摇头,却也无人敢上前劝架。两人直打到各自鼻青脸肿,满面血泥,酒也醒了大半,方才罢手,彼此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可正此际,一名小校急促奔来禀道:“不好,敌追兵已至林外,正往这边寻来。”此一言即刻惊醒两梦中人,宇文智及慌忙起身说道:“大哥,为今之计,先北走魏县,以求脱身,再图东山复起。”宇文化及哪有自己主意,唯唯诺诺。两人说着一同唤起军士,不及收拾,催军速行,又再往北遁。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忽一声闷雷乍响,大雨倾盆,湿透衣甲。宇文二子引军迤逦奔走,至此人困马乏,且又逢军中士卒所携干粮已尽,众人饥肠辘辘,怨声连连,更有甚者,趁人不备,匿窜潜逃。军心已散,如此下去,只怕还走不到魏县,宇文二子正情急之时,忽见远处依稀灯火,似有人家,宇文智及喜出望外,即遥指前头,于其兄说道:“算算脚程,该是到了魏县,那里必是县城。”宇文化及也转忧为喜,扬声于左右说道:“看来天无绝人之路,速传我令,去县城中掠取食粮!”可怎知他话音刚落,左翼骤起一通鼓响喧天,斜刺里一彪人马叱咤而出,为首一人仗枪大吼道:“左监门大将军罗士信于此恭候多时,贼人还不下马授首。”一声断喝,惊得宇文化及险些坠马。
宇文二子怎知此行逃亡魏县,亦在李密意料盘算之中,早有伏兵等候于此,他兄弟二人闻风丧胆,毫无斗志,只教军士上前迎敌,两军混战一团,许军自然不堪一击。不过宇文兄弟二人倒是趁乱走脱,一路亡命狂奔,还是甩开了追兵。此刻,两人再次勒马回顾,竟只有数百骑随后,狼狈如厮,悲情难堪,二人竟抱头失声痛哭起来。有道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凡事因果业报,岂会落空,宇文二子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他人。可尽管如此,两人痛哭方止,仍不甘坐以待毙,宇文智及苦思良久,终无奈说道:“如今魏县去不了,依小弟之见,还是就近往聊城投长乐王窦建德去吧。”这正是:
逞凶绝难久,势穷贻笑谈。
造孽天人怨,蛇豕毋需怜。
善恶有明证,业报更皎然。
多行不义事,其祸当自还。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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