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刘子明将案件详情打包成压缩包发给了江洋。
他、妍妍、单小兵三人在警局楼下集合，当时天色还是乌漆麻黑的。
单小兵开着庄建国生前最喜欢的那辆黑色丰田凯美瑞，一同前往茅山火葬场。
后备箱没合上，里面放着两个大花圈，一个是刘子明送的，一个是单小兵送的。
通常来说，花圈越多，面子越大，老庄最后的体面只能靠他们维持了。
省公安厅和海港警局，以及市里面的领导，已经互相通过气。
他们都不会去祭奠警局的败类，这种行为没法向群众交代。
庄建国没有东窗事发之前的好友们，不知道能有几个去参加他的葬礼。
单小兵一路沉默寡言，刘子明看着窗外，妍妍坐在后座发呆。
她坐的位置是他爸生前最喜欢的位置，单小兵从后视镜里面张望了她两眼。
妍妍的长相就像从他爸脸上剐下来的。
尤其是那张侧颜，看得单小兵鼻尖发酸，直掉眼泪。
虽然老庄做了错事，但是这些年他对自己不薄。
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更何况他并没有加害过他。
十年前，庄建国一个人前往招待所和行凶男子见面。
他故意将单小兵支开，也许就是为了保全他。
刘子明看着天空从漆黑一片，渐渐出现了鱼肚白，最后变得开始明朗。
大自然是最牛掰的存在，不管人世间上演着怎样的悲欢离合，日出和日落不变。
抵达殡仪馆时，师母正在等候他们。
看见三人，师母勾着脖子看向远处，又张望了两眼。
“妈，没人了，就我们三个！”妍妍阴着脸说道，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的精气神。
师母长叹了一口气，“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大难临头各自飞！”
刘子明四处看了看，老庄一位亲友都没到场。
老庄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亲戚不少。
过去因为他是海港市公安局一把手，经常会有亲戚拜托他给他们的孩子安排工作。
老庄也没少帮助过他们，辅警大队那边有他几个侄子和侄女儿。
师母这边的情况就更残酷了，听说妍妍外公在家里大发雷霆，骂庄建国是败类。
妍妍外公不允许妍妍外婆以及任何亲属参加庄建国的葬礼，说这是对他贪恋的惩罚。
四个人走进殡仪馆大门，刘子明和单小兵扛着两只花圈紧跟着她们母女二人。
从后面望去，师母头发全白。
老庄的死对她的打击巨大，两人的夫妻感情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很好。
师母是嫁给了爱情的女人，之前看上去比同龄女人年轻十几岁。
如果不问年龄，她看上去也就不到五十岁。
这才几天的时间，师母看上去不仅比同龄人衰老，而且精神状态也在急剧下降。
四个人走进灵堂，老庄的遗像正在冲着他们笑。
刘子明喉结狠狠一缩，老庄已经变成了一张黑色照。
他不敢回忆两人的过去，自古就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
两人不仅是师徒关系，也是一路走来的兄长关系。
灵堂前，孤零零的两只花圈立在那里。
老庄灵堂前的排场甚至不如一位平常的老百姓，他死得一点体面都没有。
葬礼环节到了瞻仰死者遗容的时候，师母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庄。
妍妍一边绕着棺材瞻仰她父亲的遗容，一边默默地流泪。
单小兵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全程都在抹眼泪。
刘子明的眼睛看向棺材，老庄的遗容经过入殓师的手，现在就像是一个大活人。
两颊上涂抹的腮红，显得他的气色出奇的好，就像喝醉酒的样子。
嘴唇红润，气色潮红，看上去比他在世的时候还要年轻个十来岁。
当初他在开枪自尽后，太阳穴被子弹打穿了孔，这会儿已经被入殓师通过特殊的手段进行了修饰。
不得不说，入殓师才是美学的大师。
最后一个环节是焚烧遗体。
四个人被安排在监控室，他们可以在这间屋子里看见老庄离开人间的最后一幕。
过去殡仪馆曾经允许家属前往现场目睹死者被推入焚烧炉，这些年已经改制了。
家属目睹死者被焚烧的过程中，许多人会哭晕在现场，甚至还闹出过人命。
如今焚烧尸体的过程很快，老庄的骨灰出来后，单小兵坚持要给老庄买一个骨灰盒，师母没有拒绝。
接过骨灰盒，这个坚强的女人愣是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妈，您别吓唬妍妍，哭出来吧！”妍妍再也绷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
师母竟然淡淡一笑，眼睛看向骨灰盒，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盒子的表面。
她的样子就像是女人在抚摸丈夫宽阔的臂膀。
“妍妍，你爸爸最爱看见我笑。
我们第一次在学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被我的笑容吸引了。”
说完，师母的身体往后踉跄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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