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
薛老家主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小报和陈反贼的画像,揉了揉眼睛:“你说是不是他?”
薛明远点点头:“我打听过了,他在短短的几个月就闹得几个郡都不消停,而且那打法跟打西奉时一样,带着人到处跑,打到哪吃到哪。照他这样折腾下去,前头也得乱。”
“这一下……如果只有个百八十人,兴许就招安了,偏偏起来就不少人,抢了军所,杀了官府那么多人,甚至还带着地方官造反。”
薛老家主叹息一声:“这种时候,朝廷不可能招安,派兵镇压,扬一扬威的确没错,没想到领头的是他,军威没扬,反又丢了脸。”
薛明远问道:“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做?”
“你可真是大胆啊。”
薛明远笑了笑:“父亲您就别假正经的了,您要是没点心思,您叫我来干嘛?”
“计划可以提前了。”薛老家主道:“这是个好机会。”
朝廷这头羊昏了头,不是往坑里跳,就是往墙上撞,自个儿弄得头破血流,还带着大伙儿一块儿生不如死。
若能有个豪杰将这朝堂改天换日,把这片烂摊子收拾了,想来会是一番新景象。
可大景再经不起风波,若谁人有如此念头,不仅难以成事,反而还会沦为众矢之地,免不了被大伙儿口诛笔伐。
无论哪朝哪代,朝廷都能随随便便被人反了,那只能证明其已彻底失了臣民心,收不上来钱粮,握不住兵马,最后轰然而倒,被分而食之。
先前朝廷虽昏,可到底是一方天地,兵马,钱粮掐的稳,这便是天大的底气,旁人若想靠造反来改朝换代,无异于痴人说梦,以卵击石。
又因着北边那些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糟心事儿,大景上下无一不对招人恨之入骨,反贼若是被扣个北招奸细的帽子,更得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他家虽莫名其妙成了广河以南的景土首富,可说难听点不过只是有几个钱罢了。
钱再多,多不过朝廷去。
钱太多,其实守不住。
哪日朝廷饿了,想杀肥羊,不过弹指一挥,他这富商就得慷慨解囊。
可那御殿之上,多少衣冠禽兽郎,他不甘心。
他薛家的钱再多,上去了也得被席卷一空。
这钱,应当更有意义。
“真让他们折腾下去,把大景折腾没了,那帮疯子过来了,就先得要了咱们的命,与其便宜北边那帮狗,不如换成刀枪砍他们!”
薛老家主说着,忽然想起几昔年,有位故人乘船北渡时,请他吃的最后一顿饭。
“此去能归吗?”
那人说:“能否归来,此时也非我能左右。”
“如今舍城失地,谁也不想,可你去,不过是平白搭上性命。”他为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我其实挺舍不得你的。”
“有些事,得去做。”
他有些想笑:“御史台那么多人都没辙,你去……你觉得你去了能劝得动?”
“是啊……”
那人说:“上面要是真听两句劝,也不至于此啊……”
“那就不去了吧,你都这岁数了,折腾啥呀。”他继续劝:“你要是真去那边了,得让多少学子寒心啊……”
“可总得有人去吧。”
那人望着北边:“你说的对,我若真去了,确实会有人寒心,可物极必反,心寒透了,会不会有人想力挽狂澜,救救这脚下众生?”
“这是什么逻辑?”他恍然大悟,却觉得更好笑了:“你去那边,一堆文人寒了心,大景只会亡得更快。”
那人说:“若去一个我,大景就亡了,那只能证明,是它气数已尽,怨不得旁人。”
他叹息一声:“你说的物极必反,不过是一厢情愿,力挽狂澜……何其之难。”
“难的人,会在最难的时候,想做难的事,我所言,乍一听像是虚妄。”
那人将杯中的酒水倒入湖中,激起涟漪点点:“可星星之火,有燎原之势,千万万人中,但有一人生念,便是万民之福,社稷之福。”
“我大景男儿不是北边那帮混账口中的羊羔儿,他们可以拿起刀和敌人拼杀,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鲜血扞卫家乡。”
“我大景文人也有傲骨脊梁,文人从不迂腐,我相信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挽救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如果只有武能救国,他们会愿意放下书本,披上戎装,站到人前去。”
“北边的朝堂已经算是没了,南边要再起一个,我相信,那坐上高位的人里面,总有不一样的,总有不是为了坐上高位而坐上高位去的。”
那人去了北边,再也没有回来,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句,星星之火,有燎原之势。
……
“可是父亲,陈子亮他能听话吗?”薛明远道:“他可是从北边回来的,他对朝廷有多恨,你我都清楚,他怎么可能乖乖的站到朝堂上去?他怎么可能会和皇族那帮人相安无事,这不是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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