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凝成的人脸突然炸开,鬼婴的脐带缠住我脚踝往砚池里拖。池底沉着九盏尸油灯,灯芯是用胎盘捻成的,绿幽幽的火光里浮着二十几个孕妇的冤魂。我摸出怀里的犀角粉撒向水面,鬼婴突然发出老妪般的尖叫,脐带里渗出腥臭的黑血。
祠堂方向传来铜锣炸裂的声响。我踩着池边歪脖柳跃上墙头,望见陈家三代男丁被红绳捆在祠堂柱子上,每个人胸口都插着三寸长的棺材钉。老夫人歪倒在香案下,手里的念珠串正在往外冒纸灰。
"取心头血!"我踹开扑来的纸人,桃木剑扎进陈老爷心窝的瞬间,剑身突然爬满血纹。老爷的眼球凸出眼眶,瞳孔里映出个穿红袄的小人——正是二十年前被他活埋的私生子。
二少爷突然狂笑,嘴角撕裂到耳根,喉咙里伸出条竹篾编成的舌头:"米婆子,你腰间米袋漏了。"我低头看见陈米正顺着裤管往下流,米粒落地就变成蜷缩的婴胎,手脚还缠着褪色的红绸。
最年轻的孙少爷突然剧烈抽搐,天灵盖"啵"地冒出个血洞。三只阴童子从颅腔里爬出来,最胖的那个肚脐上还连着截脐带,正是砚池里见过的鬼婴。它们手拉手跳上供桌,把祖宗牌位叠成口迷你棺材。
我扯断腕上最后五枚铜钱,沾着陈老爷的心头血往地上一拍。血珠溅在阴童子脸上,最瘦的那个突然呕吐出大团草纸,纸团里裹着半枚翡翠戒指。祠堂地面突然浮现出血色八卦图,每个卦位都渗出黑水。
"起阵!"我吼声惊飞梁上纸人。三碗心头血泼在百年陈米上,米粒瞬间燃起青白色火焰。七盏尸油灯沿着卦位摆开,灯油里浮着二十年前惨死者的指甲盖。
阴童子突然叠罗汉般摞成个人柱,最顶端的胖子撕开肚皮,露出里面竹篾扎成的肋骨。它从腔子里拽出卷血书,正是当年扎纸匠闺女被撕碎的婚书。血书展开的刹那,整座祠堂弥漫起浓重的纸灰味。
屋梁上垂下九条麻绳,每条都系着个草人。草人肚皮上画着生辰八字,正是陈家这二十年早夭的子嗣。最靠近我的草人突然睁开眼,眼眶里塞着两颗槐树籽——和账房梁上吊死的扎纸匠闺女眼里的籽一模一样。
"天地为炉,冤魂作薪!"我咬破十指在供桌上画出血符。七盏尸油灯同时爆燃,火光中浮现出九口红棺,每口棺材都在往外渗纸浆。阴童子叠成的人柱突然炸开,漫天纸屑里飞出件血嫁衣,袖管中伸出白骨手抓向我的天灵盖。
祠堂门窗同时被阴风撞开。纸蝶群裹着扎纸匠的残魂涌进来,每只纸蝶翅膀上都粘着片带血的指甲。血嫁衣的九个纸人活过来,手拉手围着尸油灯转圈,灯焰渐渐染成血红色。
我抓起把燃烧的血米撒向空中。米粒粘在纸蝶身上,烧出二十几个孕妇哀嚎的面孔。最年长的阴童子突然扑向孙少爷,竹篾手指插进他鼻孔,拽出条沾着脑浆的红绸。
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扎纸匠的骸骨从地底升起,草纸糊成的左臂握着竹刀,刀尖挑着个尚未成型的死胎。骸骨下颌一张一合,翡翠戒指在指骨上泛着邪光:"时辰到了。"
七盏尸油灯就在这时同时熄灭。黑暗中有无数小手抓住我的脚踝,后颈传来阴童子湿冷的呼吸。我摸出藏在舌底的银簪,狠狠扎进自己锁骨下的锁魂穴,剧痛让灵台瞬间清明。
血嫁衣的九个纸人突然手拉手冲向我。我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镇魂纹,以心头血为引在虚空画出最后一道符咒。祠堂屋顶轰然炸裂,月光如瀑倾泻而下,照在七盏尸油灯重新燃起的灯焰上——那火竟是清冷冷的白色。
扎纸匠的骸骨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翡翠戒指滚落在地,戒面裂开露出里面干瘪的胎盘碎块。血嫁衣突然裹住三只阴童子,它们尖叫着缩成团血肉模糊的肉球,被尸油灯的白焰烧成缕青烟。
祠堂柱子上的红绳齐齐断裂。陈家男丁们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般瘫在地上,每个人的七窍都在往外冒纸灰。老夫人突然直挺挺立起来,天灵盖钻出只草纸扎成的乌鸦,鸟喙里还叼着半截脐带。
我抓起最后把血米撒向屋顶破洞。米粒穿过月光的刹那突然燃烧,化作万千火星坠落。扎纸匠的残魂在火星中扭曲嘶吼,渐渐烧成个"冤"字,随着晨风消散在泛白的天际。
祠堂突然安静得可怕。供桌上的百年陈米已经烧成灰白色,七盏尸油灯里浮着层细碎的骨渣。我弯腰去捡翡翠戒指时,发现自己的影子淡得像张草纸,左脚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地砖缝隙。
檐角传来纸片抖动的轻响。抬头望去,染血的纸风铃不知何时挂在了那里,铃舌是枚小巧的棺材钉。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铃身上时,我听见二十几个婴儿的轻笑,混着纸钱翻飞的沙沙声。
祠堂门轴忽然"吱呀"转动。门槛外整整齐齐摆着三双虎头鞋,鞋头的血迹还没干透,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金红色。最奇怪的是每双鞋里都盛着把米,米粒上沾着未成型的胎毛。
喜欢张老三讲故事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张老三讲故事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