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的长发在光晕中泛着冰蓝微光,她不时回头张望,永寂城那些扭曲的黑色尖塔已变成地平线上的几根细针。
"别回头看了,"李当归喘着气说,呼出的白雾立刻被焚霜蛾的光晕吸收,"那地方邪门得很。"
正午时分,他们发现雪原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纹路——冰面下封冻着巨大的骸骨,有些像兽,有些却分明是人形。
雀翎的骨笛突然自行震颤,发出低沉的共鸣。
两人加快脚步,直到夕阳将那些骸骨的影子拉得老长。
夜幕降临前,他们赶在又一轮极光出现前挖好雪洞。
焚霜蛾的体型已比破茧时大了两倍,四只一起振翅时,鳞粉能在雪洞内壁镀上持久的暖光。雀翎蜷缩在洞角,看着李当归用血髓藤汁液涂抹冻伤的指尖。
藤汁接触伤口时嘶嘶作响,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第五天的黎明,焚霜蛾的翅膀已经长到巴掌大小,冰蓝色的鳞粉在晨光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李当归站在雪丘上远眺,他们已经连续赶路五天,可地平线依然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仿佛这极北之地根本没有尽头。
雀翎正在整理行装,把最后几根血髓藤捆好塞进皮囊。
她动作很轻,但李当归还是听到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焚霜蛾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了。
"我们该分开了。"李当归突然开口,声音比极北的寒风还要冷硬。
雀翎的手指僵在半空,一缕灰发被风吹着黏在结霜的睫毛上。
她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勒紧了皮囊的绳子:"你说什么傻话。"
李当归从雪丘上滑下来,靴子碾碎了一层薄冰。
他蹲下身,三只焚霜蛾立刻从雀翎肩头飞起,绕着他盘旋。
"拿着这些。"他抓起雀翎的手腕,强迫她摊开掌心,"三只足够你回到安全地带。"
雀翎猛地抽回手,力道大得让李当归踉跄了一下。
她眼睛里迸出李当归从未见过的凶光,像是被逼到绝路的母狼:"你以为我千辛万苦跟你来这鬼地方,是为了半途而废?"
"那你到底为了什么?"李当归终于吼了出来,回声在雪原上炸开,"从在部落时你强行跟来,到现在命都快没了还不肯走!"他一把抓住雀翎的斗篷前襟,"你根本不是什么顺路,对不对?"
四只焚霜蛾被惊得四散飞开,鳞粉在两人之间扬起一片蓝色雾霭。
雀翎的脸在这雾霭中显得格外苍白,右肩的鱼鳞状胎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我..."她的嘴唇颤抖着。
李当归的手还悬在半空,方才差点碰到她腰间的骨笛。
那笛子上的血色纹路此刻正诡异地蠕动,像是有生命般延伸出新的脉络。
"我确实骗了你。"雀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解开束发的皮绳,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右肩那片泛着暗红的鱼鳞胎记。
"但不是因为想害你。"
李当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雀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笛身上那些纹路竟随着她的触碰变换着形状。
"小时候,其他孩子叫我'灰老鼠'。"她突然说起毫不相干的事,"因为我总躲在粮仓阴影里吃偷来的陈米。"
她的指尖划过笛孔,带出一缕暗哑的音符,"直到七岁那年,师父用这根笛子敲了我的头。"
李当归看见她灰白的眸子里泛起涟漪。
雀翎的师父是俱卢族最后一位"聆雨者",能通过雨声预知灾祸。
老人总穿着缝满贝壳的灰袍,行走时发出碎浪般的声响。
"她给我蒸了这辈子第一碗白米饭。"雀翎的嘴角微微扬起,又迅速抿紧,"后来我才知道,她收七十二个徒弟,唯独对我...是特别的。"
雀翎浑身一颤,骨笛上的血纹猛地亮起。
李当归这才发现,那些纹路组成的竟是古老的俱卢族文字——"弥沙"。
"知道为什么我能操控焚霜蛾吗?"雀翎突然扯开右肩的衣料。
那片鱼鳞胎记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细看竟是无数微小的符文。
"因为这不是胎记,是'弥沙之印'。"
李当归的呼吸一滞。
在俱卢族的古老歌谣里,弥沙是预言之子阿尔盖布的影子守护者。
但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个传说,就像孩子们相信雪原尽头住着冰霜巨人。
雀翎的指甲突然刺入胎记,鲜血顺着锁骨流下,却在接触到骨笛的瞬间被吸收。
"师父临死前告诉我,我们这一脉...从来不是普通的雨女。"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每当预言之子现世,就会有一个弥沙觉醒。"
焚霜蛾的光晕突然剧烈波动。
"我本来不信的。"雀翎突然抓住李当归的手按在自己流血的肩头,"直到你在黑潮前举起菩提子,直到你说要前往极北之地——"她的血突然变得滚烫,"那时候我这里的印记突然烧了起来,师父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