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收起水雾,屋内重归寂静。
"后来,雨女们开始学她的剑势。"她轻抚自己腰间的骨笛——那正是仿照汀兰骨剑的弧度所制,"她们不再单纯的为了阵法而召唤雨水,反而偏爱化雨为刃,凝霜成锋……俱卢雨女如今的所有战法,几乎都始于对她的模仿。"
李当归低头看着手中的"辞故人",剑脊上的泪痕纹路与雀翎描述的骨剑纹路渐渐重合。
"所以母亲她……"
"她看到了南方。"宁芙突然道,"还爱上了一个肯为她对抗全世界的药铺小子。"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每个人眼中光影浮动。
阿朵听得入神,灰白的瞳孔微微颤动。
她虽为俱卢族人,却从未听过这段往事——或许因为她是叛逃的雨女,又或许因为这段传说早已被族中刻意掩埋。
青鸢忽然察觉到身旁的异样。
静姝哭了。
泪水无声滑落,一滴、两滴……在木桌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静姝?"青鸢轻声唤她,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向来嬉笑张扬的静姝,此刻竟泪流满面。
"没、没什么……"静姝慌忙用手背抹脸,声音却哽咽得发颤,"我只是……被感动了……"
她抬起湿漉漉的桃花眼,看向李灵芝三姐弟:"你们的母亲……太勇敢了……"
"我好喜欢她……"她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她一面……"
李灵芝苦笑:"这怎么可能呢?"她望向窗外的夜色,"就连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向来冷硬的宁芙,竟破天荒地递来一块素白布巾。
静姝愣住,眼泪却流得更凶。
她突然扑进宁芙怀里,死死攥住她的衣襟,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烛火映着静姝满脸的泪痕。
她死死攥着宁芙的衣袖,指尖发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宁姐姐……"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孩子……"
泪水砸在宁芙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灼人。
"你会不会……也像他们的母亲一样……"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不声不响地离开?"
屋内骤然安静。
所有人都怔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静姝会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宁芙僵在原地——她从未被人这样紧紧抱住,更从未见过静姝这般模样。
那个总是嬉笑撩人的极速者,此刻蜷缩在她怀里,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痛苦撕扯。
"你……"宁芙生硬地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自己有了孩子?
这问题未免太过遥远,宁芙甚至都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静姝仰起脸,泪水冲刷过的眼睛通红,里面盛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哀恸。
"你会吗?"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指甲几乎掐进宁芙的手臂,"会不会某天突然消失……让你的孩子……再也找不到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喃喃自语:"……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李灵芝的呼吸滞住了。
她忽然想起静姝初来百草堂那夜,蜷缩在床上角落睡着的模样——像只被遗弃的幼兽,连梦里都皱着眉头。
她死死的抱着自己,似乎生怕独自入睡一样。
宁芙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落在静姝的发顶。
"我不会。"
三个字,重若千钧。
静姝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却见宁芙别过脸去,耳尖通红。
"寒螭剑主……从不说谎。"宁芙硬邦邦地补充,却把静姝搂得更紧了些。
窗外,夜雨敲打着屋檐,像是无数细小的呜咽。
宁芙从未抱过谁,此刻却不知为何,没有推开静姝。
只是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
像在安抚,又像在承诺什么。
一夜无话,众人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入睡。
晨雾未散,百草堂的院落里已响起清越的剑鸣。
李当归身形如松,手中"辞故人"划破薄雾,剑锋过处,竟隐隐带起一线青芒——那是剑气初成的征兆。
而“见新雪”则被他带在腰间。
过去,他的剑必须触及敌身才能伤敌。
而此刻,空气中传来细微的撕裂声,三丈外的竹枝"咔"地断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
"好!"
静姝倚在廊柱上鼓掌,桃花眼里盛满笑意,仿佛昨夜那个崩溃痛哭的女子只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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