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青的目光停在一张牡丹纹描红纸上,指尖轻轻划过纸面。林宏宇立刻递过一支铅笔:“试试?手腕别僵,像写毛笔字那样‘悬腕’。”
她深吸一口气,笔尖落在纸上。一开始线条歪歪扭扭,像条喝醉的小蛇,可画到第三片花瓣时,手突然稳了——她想起美术课上老师说的“气韵生动”,笔尖随着想象中的风轻轻摆动,花瓣的边缘竟带起了细碎的波浪。
“哇!”林宏宇凑过来看,眼睛瞪得圆圆的,“青青,你这花瓣有‘呼吸感’!比我第一次描的强一百倍!”他指着牡丹的花蕊,“你看这留白,像极了唐叔说的‘藏锋’,有灵气!”
唐青青的脸颊红扑扑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她又拿起一张云纹图,这次下笔又快又稳,云卷的转折处故意留了点虚笔,像真的有朵云停在纸上。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认真啄米的小麻雀。
“爸,你看!”她举着描红纸跑向唐大庭,后者正在给木雕上漆,闻言回头,漆刷停在半空——纸上的云纹流动自然,竟比车间里老师傅描的还多了几分灵动。
“我们青青是块好料!”唐大庭放下漆刷,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等你再练练就教你开坯,咱们父女俩一起雕套‘百鸟朝凤’!”
唐青青用力点头,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木屑落在描红纸上,像撒了把金色的星星。她突然觉得,这满是木头香的车间,比家里的钢琴房有趣多了——在这里,每一笔都能让冰冷的木头长出生命,这种感觉,真好。
楚芳菲把刚出锅的酱肘子装进保温桶,油星溅在围裙上,她却没心思擦。“江海,你就再去跟大庭说一次,”她把保温桶塞进顾江海手里,眼神带着恳求,“那笔钱是你哥临走前特意留下的,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你看现在大庭有难处……”
顾江海捏着保温桶的提手,指尖被烫得发麻。他上周刚把顾江山留下的二十万转到自己卡上——那是他和李桃子商量好的婚房首付,定金都交了。可看着楚芳菲鬓角的白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嫂子,我去说,但他那脾气……”
“你就说,他不收这钱,我就天天往他车间送酱肘子,直到他收为止。”楚芳菲抹了把眼角,“当年你哥创业失败,是大庭把准备买房子的钱塞给他;现在大庭难了,咱不能看着不管。”
顾江海叹了口气,转身往木雕车间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粗声粗气的咆哮:“唐大庭!你当我是傻子?今天再不还钱,我就把你这堆破木头和这些烂设备全拉走!”
他心里一紧,推开门就往里冲。只见修机器的老王带着两个壮汉,正把一批雕好的“二十四孝”摆件往地上扔,其中一个“卧冰求鲤”的木雕已经摔掉了角,唐大庭红着眼要去拦,被老王死死抱住。
“住手!”顾江海冲过去,一把推开老王,“欠你多少钱?我还!”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哟,你哪来的啊,对这个老赖大方啊!连本带利三万二,一分不能少!”
顾江海掏出手机要转账,唐大庭突然吼道:“江海!你敢!”他挣开老王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我唐大庭还没到要靠别人施舍的地步!”
“施舍?”老王啐了口唾沫,指挥壮汉,“给我搬!”
“爸!”唐青青的声音从绘图区传来,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描好的牡丹图,“你们在吵什么?”
林宏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笑着往里面拽:“青青来啦?快看看我新雕的兔子,耳朵是不是比上次的长?”他故意撞翻了旁边的木料堆,哗啦啦的声响盖过了争执,“你看这兔子的爪子,我特意雕成三瓣的,像不像你的哪个小猫?”
唐青青果然被吸引了,手指戳了戳木雕兔子的耳朵:“真像!宏宇哥,你教我雕这个好不好?”
“没问题,”林宏宇拿起她的描红纸,大声说,“你这牡丹描得比上次好太多了,你爸爸说下午教你用刻刀呢!这次的客户比较暴躁,等你爸爸和他们谈谈。”
这边的拉扯还在继续。老王见顾江海真要转账,语气缓和了些:“唐大庭,不是我说你,这位小兄弟的这片心意……”
“钱我会还,但不是这样。”唐大庭的声音发哑,“江海,你把钱收回去,我大概也知道这是你和桃子的婚房钱,我不能动。”
顾江海看着他倔强的侧脸,心里又气又暖。表面上他皱着眉:“你这人就是见外,跟我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心里却松了口气——他确实舍不得那笔钱,毕竟和桃子的婚期就在下个月。
老王拿到钱,骂骂咧咧地走了。唐大庭蹲在地上,捡起那尊摔掉角的木雕,手指轻轻摩挲着缺口,像在抚摸伤口。顾江海递过保温桶:“我嫂子给你带的酱肘子,趁热吃。”
唐大庭没接,只是低声说:“替我谢谢她。”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不肯弯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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