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从文件袋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几张红得刺眼的请柬!狠狠摔在那些病历纸上!
“这是你王阿姨给你介绍的、在研究所工作的小陈!人家下个月结婚!请柬都送来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清清白白!正正经经!你呢?!你给一个说相声的、离过婚的、名声扫地的‘戏子’当小三!生孩子?!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去见你爸?!”
“小三”、“戏子”、“名声扫地”……这些字眼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心脏!我看着地上散落的病历、偷拍照、还有那几张刺目的红色请柬,巨大的羞耻感和被至亲彻底否定的痛苦瞬间将我淹没!我踉跄着后退,扶住沙发才勉强站稳,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妈……我不是小三……我和他……” 我徒劳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
“闭嘴!” 母亲厉声喝断,她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失望而灰败,“我今天来,就问你一句!跟我走!立刻!马上!打掉这个孽种!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姓岳的!咱们娘俩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否则……” 她死死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咱们母女……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母亲……她竟用断绝关系来逼我……放弃这个孩子?
巨大的撕裂感几乎将我撕成两半!一边是血脉相连、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母亲,和她那带着巨大痛苦和世俗偏见的、不容置疑的“爱”;一边是腹中这个鲜活跳动、与我骨肉相连、无辜的生命……
我瘫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失声痛哭。世界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出路。
“妈……” 一声沙哑的、带着浓重疲惫和压抑情绪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我和母亲同时猛地转头!
门口,站着岳云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身上还穿着彩排时的练功服,脸上带着未卸净的油彩,眼下是浓重的青影,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他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印着老字号标志的纸袋,里面隐约露出红艳艳的山楂和晶莹的糖壳——是什刹海那家的糖葫芦。
他的目光先落在地上散落的病历复印件、偷拍照和刺目的请柬上,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随即,他的视线艰难地抬起,掠过泪流满面、濒临崩溃的我,最终,定格在母亲那张写满愤怒、失望和决绝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连哭声都停滞了。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喧嚣,像背景噪音般模糊地传来。
岳云鹏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霜侵蚀的石像。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死紧,握着糖葫芦纸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那双标志性的小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暴躁或茫然,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悲凉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着母亲,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那沙哑的声音冲破喉咙的阻滞:
“阿姨……孩子……是我的。”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发颤,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承认了那个被掩盖了太久、也带来了无尽风暴的事实!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门口这个男人。
岳云鹏没有移开目光,他迎着母亲震惊、愤怒、鄙夷交织的视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沉重: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住自己!是我……没保护好她!让您失望!让您……蒙羞!”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那张被油彩和疲惫覆盖的脸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深刻的痛苦和……卑微的忏悔:
“您要打要骂,冲我来!我岳云鹏……认!是我混蛋!是我配不上您女儿!”
他猛地低下头,对着母亲的方向,深深地、几乎是九十度地鞠了一躬!那个在台上被万千观众追捧的“角儿”,此刻在母亲面前,弯下了他的脊梁!
“但这个孩子……” 他直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执拗的坚定,目光灼灼地看向母亲,也看向泪眼婆娑的我,“……他(她)没罪!他(她)是条命!是我岳云鹏的种!我……认!”
“认”字出口,掷地有声!像一声宣告,也像一个迟来的、沉重的承诺!
他不再看母亲的反应,大步走进客厅,无视一地狼藉的纸张,径直走到我面前。他蹲下身,仰头看着我泪流满面的脸,那双小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愧疚、心疼、慌乱,还有一丝笨拙的、试图安抚的温柔。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小小的纸袋,拿出一串裹满芝麻、糖壳晶亮的糖葫芦,递到我面前。动作带着点急切和生硬,像个小学生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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