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跨进门槛的瞬间,听见陶片碎裂的轻响。
低头时,半块埋在泥里的陶片正随着火星跳动,"灶"字的纹路像活了般爬上她的脚背。
而在千里外的京城,学者正对着案头的信笺皱眉。
信是苏小棠走前托人送来的,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她反复做的梦:"暮色田野,稻草堆火,沙哑声音问'火是什么味道'。"他翻到最后一页,突然被最后一行字烫到手指——"石屋门开时,我听见了灶神的心跳"。
学者猛地推开窗。
深秋的风灌进来,吹得案头古籍哗哗翻页,其中一页停在"灶神心"的注解处:"心藏野田,火引命定人。
见心者,闻千味,知前尘。"他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终于提笔在信笺角落批了句:"速查野田石屋陶片,或为灶神传承核心。"
笔锋落下时,窗外的梧桐叶正好打着旋儿飘进窗来。
叶面上沾着点焦黑的痕迹,像被火星子烫过。
学者的狼毫在信笺上重重顿住。
案头铜灯的芯子"噼啪"爆响,火星溅在"灶神心"三个字上,他盯着自己刚写下的"由无数代掌勺者的愿望所铸",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笔往砚台里一插。
"李三!"他扯开嗓子喊书童,青布衫下摆扫过满地散页。
《神祀典》《百工志》《灶君实录》被他从书箱里翻出来堆成小山,指节叩着《百工志》某页:"去膳房要碗热粥,再把炭盆搬近些——这鬼天气,手都冻得握不住笔。"
书童捧着粥进来时,他正伏在新铺开的宣纸上狂草标题。
墨迹未干便被他拽起,"啪"地按在墙上:"《灶神起源考》...对,就得是这个。"他舀了口粥,烫得直吸气,却笑得眼睛发亮——苏小棠的梦不是乱的,暮色田野里的稻草火,分明是最早的灶火雏形;那沙哑声音问的"火是什么味道",像极了初代厨人对灶火的第一次叩问。
"得写快些。"他突然攥紧笔杆,指节发白。
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粥碗里,他盯着叶上焦痕,想起苏小棠信里说的"灶神的心跳"——若灶神真由凡人愿望所铸,那心跳声,该是千万个厨人揉面时的喘息、颠勺时的吆喝、看食客动筷时的心跳,全揉在一起的轰鸣吧?
同一时刻,荒田边缘的老槐树下,老厨头的旱烟杆"咔"地断成两截。
"好烫。"他眯起眼,布满老茧的手按在树干上。
树皮底下竟传来类似脉搏的跳动,一下比一下烫。
他从怀里摸出半尺长的青铜尺——"焰灵尺",尺身刻着二十八星宿纹,此刻正疯狂震颤,红纹从"艮"位直窜"离"宫。
"小棠!"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碎在风里。
石屋方向的红光更盛了,像有人在天上泼了盆血。
他踉跄着往田埂跑,鞋跟陷进泥里也顾不上,焰灵尺突然"嗡"地一声,尺头直指石屋门扉:"混小子!
那不是过去的火,是现在的!"
石屋内,苏小棠的指尖正悬在"第一任教主·愿烟火长存"的字迹上方。
她推门时带起的风卷着尘埃,在光束里跳着金粉似的舞。
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让她想起御膳房那口老锅——锅底也有这样的刻痕,是历代掌勺人刻下的菜名。
可这里的刻痕更烫,她离墙还有三步远,脸已经被烘得发烫。
"张记米铺厨娘,愿米香传三代。"
"陈屠户家娘子,愿猪肉不腥。"
"街头馄饨摊老丈,愿汤头熬得浓。"
她顺着刻痕往上看,眼眶渐渐发热。
这些名字她大多没听过,可那些心愿像根根线,串起她切过的萝卜丝、熬过的鸡汤、被陆明渊抢走过的糖蒸酥酪——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和锅碗瓢盆较劲,原来从有灶火那天起,就有无数人蹲在灶前,把最朴素的愿望熬进汤里。
"第一任教主..."她的指尖终于贴上那行字。
石屋突然剧烈震动。
她踉跄着扶住墙,却发现震动不是来自地面——是墙里,是那些刻痕里,有滚烫的东西在流动。"噼啪"一声,最下方的刻痕裂开道缝,橙红色的光涌出来;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面墙成了座活的火山,岩浆般的火焰顺着刻痕往上爬,在"愿烟火长存"六个字前汇作火团。
"原来..."她被热浪逼得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门。
火焰却像有生命,绕过她的腰,托着她的手往火团里送。
焦香裹着米香、肉香、汤香劈头盖脸砸下来,她突然想起十二岁在柴房啃冷馍时,陆明渊给的糖蒸酥酪;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老厨头拍她肩膀说"这是天赋,不是累赘";想起御膳房冬夜里,她和小太监们分食的烤红薯——原来这些味道,都是灶神的心跳。
"小棠!"老厨头的喊声响在门外,"快退出来!这火要..."
话音被更剧烈的震动碾碎。
苏小棠的手触到火团的瞬间,整个石屋亮如白昼。
她看见火焰里浮起无数张模糊的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都在笑,都在说同一句话:"尝尝看,这火是什么味道?"
热浪裹着温暖的力量涌进她的血管。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火焰的轰鸣重合,听见千里外陆明渊的马蹄声突然急促,听见学者的狼毫"啪"地摔在地上——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望着掌心跳动的火苗,终于明白老厨头说的"最烫的那团火"是什么:是每个守着灶火的人,把日子熬成汤、把岁月炒成菜时,藏在锅沿的那点不肯熄灭的热望。
火焰越升越高,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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