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不知何时已站在场边,目光扫过秦山和石磊。他脸上祭奠时的悲恸已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仿佛淬火后的寒铁。
“秦山,”张辰声音平静无波,“你的刀,斩过多少重甲?”
秦山一怔,下意识挺直腰板:“回少将军,末将随侯爷在北境,破狄人铁浮屠时,亲手斩开过三具重甲!刀卷了刃,虎口裂了,但人没退一步!”
“好。”张辰点头,目光转向石磊,“石磊,你这钩索,练了多少日?能勾住多大的力?”
石磊被张辰看得有些紧张,搓着手:“回…回将军,练了十来天。刚才那木桩子,少说一百多斤,几个人合力,能拖倒……”
“拖倒木桩,不等于能拖倒活着的重甲兵。”张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秦山说得对,真正的重甲,是活的堡垒,会反击,会结阵推进。你这法子,太慢,太险。”
石磊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在对上张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肩膀垮了下去。
“但是,”张辰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些简陋却透着股狠劲的钩索上,“能在十几天里,用烂木头烂绳子琢磨出个能对付‘假想敌’的法子,这份心,很好。”他看向石磊,眼神里有一丝极淡的肯定,“比只会抱着过去的老黄历,死守规矩强。”
秦山的脸瞬间涨红,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发白。
“法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张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钩索笨重,那就想办法让它更快!勾不住?那就想法子让它勾得更准更牢!拉不动?那就想法子借力!用杠杆,用斜坡,用地形!用一切能用的东西!”他目光扫过秦山,“秦山,你破过重甲,把你知道的弱点,告诉他们。石磊,你的人,力气大,肯动脑子,缺的就是见识。你们两个,”他指着秦山和石磊,“一起琢磨!三天,我要看到这钩索,能真正勾住、拖倒一个披了双层皮甲、拿着盾牌的‘重甲兵’!做不到,一起滚去后山背石头!”
秦山和石磊同时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张辰。一个眼神复杂,带着不服,却又有一丝被点醒的震动;另一个则像打了鸡血,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末将(属下)遵命!”两人几乎是同时抱拳,声音洪亮,彼此对视一眼,火花四溅,却没了方才那股不死不休的戾气,只剩下一股被强行拧在一起的较劲。
张辰不再看他们,转身,独自走向崖边。夕阳正沉沉坠向连绵的远山,将最后的光奋力泼洒出来,染得天际一片凄厉的猩红,像凝固的血,又像燃烧的火焰。脚下的山谷被巨大的阴影吞噬,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无声地蔓延上来,冰冷而粘稠。
他沉默地站在崖边,像一块亘古的礁石。山风更烈,卷起他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断龙崖下,秦山和石磊的吼声、士兵们操练的呼喝、钩索甩出的风声……所有的嘈杂,都被这呼啸的山风裹挟着,在他耳边盘旋,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镇岳”。剑身上,他自己割裂手掌留下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一道道暗红发褐的狰狞印痕,紧紧贴在冰冷的玄铁纹路上,像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图腾。
忽然,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感,从剑柄传来,透过掌心,沿着手臂的骨骼,直抵心尖。那震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韵律。
嗡……
一声极低沉的颤鸣,仿佛从剑身的最深处挣扎着响起,又被呼啸的山风瞬间撕碎、吞没。轻得如同幻觉。
张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将剑举到眼前,手指死死攥紧剑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凝神屏息,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的触感和剑身之上。
没有声音。
风声依旧,崖下的操练声依旧。
刚才那一声,仿佛真的只是山风掠过剑脊的错觉。
然而,掌心的剑柄,那冰冷的玄铁之下,似乎…似乎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震颤余韵?像沉睡的火山深处,岩浆在缓慢地、不安地涌动。
他死死盯着剑身上那些干涸的暗红血痕,又抬眼望向南方那片被血色残阳笼罩的、深不可测的黑暗。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弥漫四肢百骸。
是风?还是……这柄饮过无数鲜血、此刻又沾染了他自己热血的剑……真的在回应什么?
剑身冰冷。那声低鸣,仿佛从未响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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