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干燥的沙砾,扬起的烟尘在毒辣的日头下翻滚。尉迟雄冲在整个锋矢阵的最前方,盔甲缝隙里扑满黄沙,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远处那杆在热浪中微微晃动的金色狼头大纛。拓跋弘就在那里!耻辱和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昨夜被那狡猾的狼主戏耍般烧掉左翼粮草的憋屈,此刻尽数化作了狂暴的杀意。
“再快些!拓跋弘那老狼崽子想溜!”他嘶声咆哮,声带像被砂纸磨过,猛地一夹马腹,坐骑吃痛,速度又提了三分。身后是隆隆跟随的万余轻骑精锐,同样被主将的狂怒点燃,热血上头,只想着一鼓作气撕碎敌人。
副将赵成脸色煞白,策马几乎与尉迟雄并辔,声音在风沙里变了调:“将军!不能再进了!您看这沙丘走势,底下全是流沙眼!这是库布齐的死亡沙海啊!拓跋弘是故意引我们进来!”他指着前方几处明显颜色更深、仿佛在微微蠕动的沙面,眼中全是恐惧。
“放屁!”尉迟雄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成脸上,“八千弟兄的血!昨夜被烧成灰的粮草!就在眼前!就在那狼旗下面!你让老子看着那杂碎拍拍屁股跑了?滚开!”他狂怒地一刀劈出,寒光闪过,不是砍向赵成,而是狠狠斩断了对方情急之下抓住自己马缰的手!
缰绳应声而断。尉迟雄再无阻碍,高举染血的战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大夏的儿郎!随我杀——!用狄狗的血,洗刷我们的耻辱!斩狼旗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杀啊——!”
万余骑兵最后的理智被这重赏和主将的狂态彻底点燃,如同决堤的洪流,咆哮着冲向那片死寂而诡异的沙海深处,冲向那面仿佛唾手可得的狼头大纛。
就在前锋数百骑堪堪冲过几处颜色深暗的沙面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脚下的沙地不再是坚实的依托,瞬间化作吞噬一切的泥潭!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连人带马发出短促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眨眼间便消失在翻滚的黄沙之下,只留下几个迅速扩大的恐怖旋涡!那旋涡贪婪地旋转着,将附近的沙土、挣扎的人马,疯狂地向下拖拽。
“流沙!是流沙陷阱!”惊恐的尖叫撕裂了冲锋的呐喊。
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像一盆冰水,浇在部分冲势稍缓的士兵头上,死亡的恐惧瞬间压过了狂热。冲锋的洪流猛地一滞,出现了混乱。
而这一切,仅仅是拓跋弘杀局的序幕!
“呜——呜——呜——!”
苍凉雄浑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穿透风沙。那号声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时,刚才还死寂一片的沙丘,如同蛰伏的巨兽苏醒!四面高达数丈的沙丘顶部,密密麻麻的黑影骤然立起!阳光被无数高举的弯刀反射,瞬间在沙海上空交织成一片刺目的死亡光网。
“放箭!”
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北狄腔调,如同闷雷滚过沙海。是拓跋弘!他不知何时已策马立于远处一座最高的沙丘之上,金狼盔在烈日下熠熠生辉,俯视着陷入混乱的夏军,眼神如同在看一群落入陷阱的猎物。
嗡——!
弓弦齐鸣的恐怖声响压过了风声!那不是寻常的箭雨,而是遮天蔽日!无数涂着黑色油脂、燃烧着惨绿色火焰的箭矢,如同倾盆暴雨,带着刺耳的呼啸,撕裂空气,狠狠扎入下方拥挤的夏军阵列!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穿透皮甲、铁叶,撕裂血肉的闷响不绝于耳。那诡异的绿火沾之即燃,瞬间在士兵、战马身上蔓延开来,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皮肉焦糊的恶臭。沙海上空顿时弥漫开一片绝望的惨嚎与绿焰燃烧的炼狱景象。
“结阵!快结圆阵!盾牌手上前!”赵成目眦欲裂,挥舞着战刀竭力嘶吼,试图稳住阵脚。
但流沙的恐怖吞噬在前,头顶是无穷无尽的火箭,更大的威胁已经从沙丘背后咆哮着扑了下来!
是北狄最精锐的重装“铁浮屠”!人马皆披挂厚重的黑色铁甲,连成一片移动的钢铁城墙。这些沉默的杀戮机器,踏着同伴用生命在流沙边缘铺出的狭窄通道,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轰然撞入混乱不堪的夏军侧翼!
沉重的铁蹄践踏,锋利的弯刀劈砍!铁浮屠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本就因流沙和箭雨而混乱的夏军,在这股毁灭性的冲击下,阵型彻底崩溃。绝望的士兵像麦秆般被成片收割,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黄沙四处飞溅。库布齐沙海,瞬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屠场。
尉迟雄的战马被一支绿火箭射中后臀,剧痛之下人立而起,将他狠狠掀翻在地。他挣扎着从沙子里抬起头,头盔早已不知去向,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沙尘。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他引以为傲的轻骑精锐在流沙、毒火、铁蹄的三重绞杀下哀嚎挣扎,如同待宰的羔羊。副将赵成在不远处被一匹倒下的铁浮屠战马压住,只露出半截身子,口中不断涌出血沫,朝他无力地伸出手,眼神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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