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温的清水短暂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却浇不灭赵琰胸腔深处那团冰冷的火焰。他躺在沉重的龙床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如同钝刀在肺腑间缓慢地切割。视线扫过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寝殿,角落里鎏金仙鹤香炉吐出的袅袅青烟,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腻药味,弥漫在凝滞的空气里,仿佛无形的囚笼栅栏,将他死死困在这方寸之地。
刘瑾的软禁,张廷玉的漠视,还有意识深处那冰冷跳动、不断缩减的抹杀倒计时——【71:48:19…18…17…】——三重绞索紧紧勒在他的脖颈上,窒息感如影随形。
绝望如同深宫的寒夜,无边无际地蔓延。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唯一的光亮,竟是意识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以及界面中那个跪在脚踏上、身形佝偻的老太监名字旁,那刺目的、带着一丝荒诞温暖的数字——
王承恩:忠诚度 91(极高)
91点!在这个人吃人的深宫,在这个连皇帝都朝不保夕的时刻,一个卑微如尘埃的洒扫太监,竟怀有如此纯粹而炽热的忠诚?这系统数据,是深渊里唯一一根看得见、抓得住的绳索吗?
赵琰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沉沉地落在王承恩身上。
老太监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方才因提到刘瑾而引发的剧烈颤抖还未完全平息,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压抑着无声的悲泣。他的恐惧是真实的,深入骨髓,对刘瑾的畏惧几乎刻进了每一道皱纹。但这恐惧之下,那91点的忠诚,又如同磐石般稳固。
这矛盾,让赵琰混乱而虚弱的意识,强行凝聚起一丝属于帝王的判断。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信息源,一个在这被隔绝的囚笼里,能为他所用的人。王承恩,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王承恩……”赵琰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但这一次,他努力在其中注入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抬起头来。”
老太监的身体又是一颤,仿佛这声呼唤带着雷霆之力。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抬起了那张布满深刻皱纹、蜡黄干瘦的脸庞。浑浊的老眼被泪水浸得通红,眼窝深陷,却努力聚焦在赵琰脸上,里面盛满了毫不作伪的关切与忧惧。
“陛下……”他喉头哽咽,只吐出两个字。
“告诉朕,”赵琰的目光锐利如针,刺入王承恩的眼底,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除了刘瑾遣散宫人、隔绝内外……朕昏迷这几日,可还发生了什么?这乾元宫内外……可有什么异常?一丝一毫,都不得隐瞒!”
他必须知道更多!刘瑾不可能仅仅满足于将他软禁。那阉狗,必然还有后手!而张廷玉的沉默,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王承恩的瞳孔因惊惧而微微收缩。皇帝的追问,直指他内心最深沉的恐惧。妄议刘瑾,窥探宫闱,任何一条都是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重罪!他下意识地又想低头叩首,但赵琰那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死死锁住了他。
巨大的恐惧和那91点的忠诚在灵魂深处激烈撕扯。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破旧内侍服的后背。他嘴唇哆嗦着,几次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寝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窗外寒风卷着残雪扑打窗棂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赵琰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眼睛,静静地、沉沉地压迫着他。帝王的威仪,即便是在如此虚弱濒死的状态下,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终于,那91点的忠诚,压倒了根深蒂固的恐惧。王承恩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陛……陛下明鉴!老奴……老奴万死!这几日……确……确有异常!”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侧耳倾听着外殿的动静,生怕隔墙有耳。
“说!”赵琰的心猛地提起,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是……是药!”王承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声,“陛下昏迷期间,太医院每日送来汤药,由……由刘公公指派的小太监专门煎煮、送入。可……可老奴在清理药渣时发现……那药……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赵琰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气味不对!”王承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他【观察力敏锐】特质的微光,“老奴年轻时曾在御药房当过几年差,虽不懂高深药理,但常用药材的气味还识得几分。那药渣里,有几味……气味极其辛辣刺鼻,绝非寻常滋补或安神之药该有!倒像是……像是……”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中恐惧更甚:“……像是用来吊命的虎狼之药!强行激发元气,实则……实则是在透支根本,饮鸩止渴啊陛下!”
轰!
王承恩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赵琰脑海中炸响!虎狼之药!透支根本!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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