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潮汐漫过雾隐城的天际线。
浓稠如血的雾气从天干图腾柱的裂缝中渗出,十二根青铜巨柱顶端的全息异兽投影开始扭曲。龙野仰望着这幕,喉结滚动——那些曾镇压凶兽的图腾,此刻正渗出沥青般的黑液,顺着甲骨文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巨大的卦象。
苏乐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兽化后的指尖覆满青鳞,利爪在他皮肤上刮出细密血痕。龙野低头,看见少女瞳孔里竖线剧烈震颤,脖颈处蔓延的鳞片缝隙间,正渗出金色的光粒,像被碾碎的星辰。
“听。”苏乐乐声音沙哑,带着非人的嘶鸣,“地底的齿轮声……停了。”
寂静如潮水般涌来。
龙野这才惊觉,自踏入雾隐城便萦绕在耳边的齿轮转动声,此刻竟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低沉的嗡鸣,从图腾柱深处传来,像是远古巨兽苏醒前的低吼。他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金属表面的裂痕正在发烫,齿轮早已碎裂,只剩表盘上那只烛龙纹,泛着诡异的猩红。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苏乐乐踉跄着跌入他怀中,龙野本能地搂住她的腰。掌心触到的不再是柔软的布料,而是一片片凸起的鳞片,体温高得惊人。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雨夜,也是这样的拥抱,那时苏乐乐的发丝还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而不是此刻刺鼻的铁锈味。
“快走!”白无常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戴着孰湖面具的身影踏着扭曲的空间出现,袍角扫过之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龙野还未反应,便被一股力量拽着腾空而起,下方的街道正在坍塌,露出地底巨大的齿轮残骸——那些本该维持时间运转的装置,此刻已锈迹斑斑,齿轮间卡着无数骸骨。
“图腾柱的能量被抽干了。”白无常的铃铛声混着风声,“苍母教启动了十二祖巫献祭,他们要……”
轰鸣打断了他的话。
东南方的图腾柱率先崩塌,青铜碎片如陨石般坠落。龙野看见柱身刻着的甲骨文在燃烧,化作黑色蝴蝶漫天飞舞。其中一只落在苏乐乐肩头,瞬间被她鳞片上的高温灼成灰烬,却在消散前,在她皮肤烙下“神嗣”二字。
苏乐乐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
她挣脱龙野的怀抱,青鳞如潮水般覆盖全身,背后绽开半透明的羽翼。龙野伸手去抓,只扯下一片带血的鳞片,那鳞片在他掌心蠕动,竟化作微型烛龙,绕着他手腕游走,最后钻进伤口。
“乐乐!”龙野追上去,离卦火纹在掌心炸开。
火焰照亮的瞬间,他看见惊人的一幕——苏乐乐悬浮在崩塌的图腾柱废墟上方,金色血液从七窍流出,在空中凝成古老的阵图。而在阵图中央,十二道虚影正在成型,正是传说中的祖巫,每一尊都散发着足以撕裂空间的威压。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
龙野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他看见实验室里的培养舱,里面浸泡着无数神嗣实验体;看见父亲被绑在祭坛上,白无常亲手将匕首刺入他心脏;更看见苏乐乐穿着苍母教的圣女长袍,将图腾柱核心能量注入巨大的齿轮装置。
“这些……都是真的?”龙野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滴落的瞬间,他腕间的烛龙纹突然活了过来。火焰顺着血管蔓延,在视网膜上投出倒计时——怀表最后的齿轮正在破碎,而苏乐乐,就是那把启动毁灭的钥匙。
“龙野!接着!”白无常掷出青铜令牌。
龙野接住的刹那,令牌表面浮现出十二地支图腾。他突然明白,这是阻止祖巫降临的最后希望。抬头望去,苏乐乐的意识正在被金色光芒吞噬,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空洞的兽性,却在触及令牌的瞬间,瞳孔微微颤动。
“糖分三块。”龙野大喊,声音被轰鸣声撕碎。
苏乐乐的动作停滞了。
金色血液在空中凝固,祖巫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龙野趁机跃上废墟,火纹与令牌上的图腾共鸣,形成巨大的八卦屏障。然而,屏障刚一成型,便被祖巫的力量撕开裂缝,碎片飞溅,其中一块划过他的脸颊,在伤口处留下诡异的鳞痕。
地底传来更剧烈的震动。
龙野低头,看见世界树的根系正在苏醒。那些承载着《山海经》铭文的巨根破土而出,却在接触祖巫气息的瞬间开始碳化。他突然想起符文洞穴里烛龙残魂的警告:“当图腾柱崩塌,世界树将成为新的牢笼。”
苏乐乐的羽翼突然燃烧起来。
金色火焰中,《诗经》的片段若隐若现。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龙野……毁掉我……这是唯一的……”
“闭嘴!”龙野打断她,将令牌按在她胸口,“我们的血是连在一起的,还记得吗?”
记忆再次闪回。
六岁那年,他们在巷口捡到受伤的小猫。苏乐乐把自己的那份糖炒栗子碾碎,拌着水喂给小猫,说:“糖分三块才是最稳定的,就像我们三个。”此刻,小猫的残影与苏乐乐重叠,龙野的眼眶突然发烫,火纹不受控制地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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