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雾隐城钟楼的青铜穹顶上。龙野仰起头时,一滴雨水正沿着穹顶雕花沟槽滑落。那水珠里倒映着唐三机械义肢崩裂的齿轮——十二片金色轮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像被无形火焰灼烧的蜡片。
他的手指触到怀表链的瞬间,齿轮崩裂的脆响突然拉长。就像琴弦被猛地拽住,尾音在雨幕里拖出颤栗的涟漪。龙野看见唐三的机械义肢突然迸出火星,那些飞溅的齿轮碎片在空中划出金色抛物线,每片轮牙上都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这是他第三次拉动怀表齿轮。表盖弹开的刹那,青铜表壳渗出暗红色液体,像被捏碎的血珊瑚。龙野盯着表盘上旋转的太极鱼眼,看见雨水在视网膜上凝结成冰晶状纹路——暴雨突然停了。
不是雨停了。是时间停了。
龙野踏前一步,皮鞋底碾碎了半空中悬浮的雨珠。那些被定格的水珠里封冻着雾隐城的倒影:青瓦白墙的楼宇倾斜成怪异的角度,飞檐上蹲踞的石兽睁着鎏金眼睛,而唐三的机械义肢正保持着挥出的姿态,义肢末端的齿轮还在徒劳地空转。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让怀表齿轮发出细微的哀鸣。龙野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唐三义肢上崩裂的轮牙时,突然看见齿轮缝隙里渗出的金色血液正凝固成荆棘状结晶。那些结晶的尖端闪烁着烛龙契约的火纹,像被冰封的岩浆。
“别碰它。”
沙哑的声音从时间裂缝里挤出来。龙野猛地转头,看见唐三的身影在雨幕中半透明地晃动,就像老旧胶片里的重影。导师的机械义肢已经完全崩解成齿轮雨,而他裸露的右臂上正浮现出鳞片般的纹路——那些纹路从肘关节蔓延至肩头,每片“鳞片”都是旋转的微型齿轮,齿牙间燃烧着淡金色的火焰。
“这是应龙血脉的终末燃烧。”唐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抬起没有义肢的左臂,指向雾隐城地底。龙野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看见暴雨中悬浮着十二根青铜图腾柱,每根柱子上的甲骨文都在疯狂流转,“观察者议会启动了‘祖巫唤醒’程序,十二地支的封印正在崩溃。”
怀表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龙野低头看见表盘上的太极鱼眼正在褪色,黑色鱼眼变成浑浊的灰白,像被蒙上灰尘的镜面。他知道这是第三次回溯的代价——每拉动一次齿轮,表盘就会失去一种颜色,直到整个怀表变成惨白的石雕。
“您的义肢……”龙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唐三右臂的齿轮鳞片正在脱落,每片鳞片坠落时都化作金色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聚集成龙首的轮廓。应龙的头颅张开嘴,露出齿轮构成的利齿,而龙角竟是两根交缠的怀表指针。
“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吗?”唐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的轮廓边缘浮现出《山海经》的铭文,那些铭文像活物般游动,“‘齿轮要逆向转动’——不是让你逆转时间,是让你看懂时间的纹路。”
龙野的指尖触到怀表后盖内侧的刻痕。那是父亲用匕首刻下的“离”字火纹,此刻正发烫得像烙铁。他突然明白那些齿轮碎片为什么会呈现螺旋状——那是时间洪流里的漩涡,而唐三的机械义肢,从一开始就是用来锚定这些漩涡的罗盘。
暴雨在时间停滞中呈现出水晶质感。龙野看见无数齿轮碎片悬浮在雨幕里,每片轮牙上都倒映着不同的画面:有父亲在火光中微笑的脸,有苏乐乐分糖时沾着糖霜的指尖,还有初代神嗣们在图腾柱前献祭的剪影。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在齿轮上流转,最终定格在唐三第一次给他糖炒栗子的傍晚。
“导师!”龙野猛地伸手,试图抓住正在消散的唐三。他的指尖擦过导师的肩膀,触到一片正在脱落的齿轮鳞片。那鳞片烫得惊人,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作一道暖流,顺着血管涌向心脏。
怀表齿轮发出濒死的悲鸣。表盘上的太极鱼眼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表盘,像一只失去瞳孔的眼睛。龙野看见唐三的身体正在分解成齿轮流,那些齿轮围绕着应龙虚影旋转,组成龙身的每一节脊椎都是旋转的表芯。
“记住,十二地支的封印藏在……”唐三的声音被齿轮摩擦声淹没,他的嘴唇翕动着,龙野读不懂口型,却看见导师左眼瞳孔里突然燃起两簇火苗。那是烛龙契约的火纹,在时间停滞的瞬间格外明亮,像两盏指路的灯笼。
就在这时,怀表链突然绷直。龙野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表盖传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在往回拨动时间。他看见悬浮的齿轮碎片开始逆向旋转,应龙虚影的龙鳞上浮现出《易经》的卦象,“龙战于野”四个古篆字在鳞片间燃烧,每一笔都化作飞溅的火星。
“保护好苏乐乐。”
这是唐三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龙野看见导师的身影彻底分解成金色光点,那些光点汇入应龙虚影的口中,巨龙发出一声由无数齿轮摩擦组成的咆哮。紧接着,停滞的暴雨突然恢复流动,比之前更加狂暴,仿佛要将刚才的停滞时光加倍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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