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璃宫在青云郡折腾许久却始终未竟全功,或许是宗门严令相召,苏玉遥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无奈回宗复命。
王瑾佑前脚尚在思忖月璃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脚便接到了沙力罗身殒的消息。
略一推敲,便将对方案中之谋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想趁山越群龙无首,夺回泾东失地罢了。
只是他虽洞悉内情,却无意掺和,眼下王璟颜筑基在即,王家不宜大动干戈。更何况,外人闹得越欢,反倒越能给王家腾出宝贵的喘息之机,休养生息,积蓄实力。
……
王家演武场,日光灼灼。
王承俐与王颂伊各自持着一柄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黄阶中品灵剑,人影错分,迅捷如电。
剑光吞吐闪烁,在日光下划出道道凛冽的光痕,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根骨天赋相近,修为境界亦在伯仲之间,然而场中形势,却逐渐渐分晓。
王承俐剑势如潮,迅疾如风,每一式皆裹胁着沛然之力,反观王颂伊,虽勉力依照剑诀封、挡、架、格,脚下步法却已然迟滞不少,身体更是在力道传导下显出笨拙的重滞之感。
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她臂骨发麻,胸中气息早已翻腾紊乱,莹白的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作一缕白汽消散。
场边,王承颖单臂环抱着长枪,慵懒地斜倚在冰凉的假山石畔,看得眉飞色舞,摇头晃脑。
两柄灵剑再次裹胁着惊人的力道于半空相撞,刹那间,王颂伊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顺着手臂直冲心脉。
她的虎口瞬间崩裂,剧痛之下五指尽软,那柄紧握的灵剑再也无法维系,脱手化作一道银芒激射而出。
“当啷——”
灵剑坠地,犹自嗡嗡颤鸣不止,寒光在青石上跳动。
尘埃落定,胜负已分,王承俐收剑而立,眉宇间不见却丝毫喜色,反倒紧紧蹙起,望着不远处那道脱力的身影。
王承颖已箭步蹿至兄长身侧,嬉笑赞道:
“俐哥这一手截流反溯,当真精妙至极,若是……”
王承俐没有应声,只见王颂伊螓首低垂,纤肩微不可察地颤动。
她默默走到一旁,俯身拾起长剑,旋即步履沉重地行至父亲王瑾佑的身前,极力压抑着泣音与浓浓无力,声音嘶哑着呜咽道:
“父亲,或许女儿……天生便非剑道之才。”
王瑾佑的目光,如同巍然万载的山岳,沉重而冰凉,缓缓压落在女儿汗湿而惨白的脸颊上。
“才?欲成何才?是镶金缀玉、只堪赏玩的花瓶?还是暖阁里那插瓶生辉,却终会凋零的娇嫩花朵?”
王瑾佑之言,字字如刃,仿佛溅染血光。
“仅凭这副皮囊?你如何自保?”
王瑾佑声音更厉,如重锤连凿,沉沉落下。
“此方天地,夺劫争掠,离了家族荫蔽,没了长辈护佑,单凭你这炼气六层却徒有其表的修为,你拿什么安身立命?”
“我与你仲父,能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倘若离了王家羽翼,遭逢强敌,你如何抵挡?难不成奢望那些凶顽会顾念你这张脸而手下容情?”
“痴妄!愚蠢至极!”
王瑾佑厉喝,怒其不争,哀其天真。
“皮囊鲜妍,在修士眼中算什么,炉鼎?玩物?若无实力庇佑,只能任人随意采撷。”
王颂伊面色更白,身躯晃了晃,却死死攥紧掌中那冰冷的剑柄,直至指节咯咯作响,低着头,呢喃道:
“女儿……明白了。”
什么天资不足,什么适才与否,皆是懈怠托词,不为超越谁,只为大难临头时,能有一线自保之机,能立于家族身前,护得一方周全。
一念至此,杂念俱焚。
她猛地直起腰脊,长吸一气,似要将所有委屈、软弱、不甘尽数压入肺腑。
再抬首时,眸中已无半分彷徨,从前的安静内敛尽数褪去,唯余孤狼搏命般的执拗凶戾,低声道:
“父亲警醒,孩儿铭记心中,此剑,自此绝不再弃,亦不敢弃。”
话音落下,异变陡生。
王颂伊握剑的五指猝然收得更紧,手腕以令人心颤的决绝猛地回旋,那曾脱手的冰冷剑锋,挟着一股凌厉的煞气,闪电般斜掠而起。
“嗤——”
一道细微却令人心悸的裂帛声,骤然割开凝固的空气。
寒芒迸溅,一抹刺眼的猩红,倏然在她如凝脂白玉般的左颊上绽开。
那道伤痕自颧骨斜划至唇角,不深,却足够醒目、足够凄厉。
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沁出,沿着她雪白的皮肤蜿蜒滑落,几滴温热的血点,溅在冰冷的剑脊上,无声晕开。
疼痛传来,王颂伊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的呼吸亦在此刻瞬间停滞,仿佛被那利刃划过的痛楚钉在了原地。
演武场死寂一片,王承俐瞳孔骤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王承颖也是嘴巴大张,僵在原地,喉咙发紧,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瑾佑负在身后的双拳微微颤了颤,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那道正渗出鲜血的伤痕之上,神色复杂,却并未开口说话。
“父亲,此身羸弱,此剑曾脱,然今日……以此为记,从今以后,若惰,若怯,若再疑此剑,便如此痕。”
言罢,她用尽全身力气攥住那柄沾染着自身鲜血的灵剑,一步一步,踏着无声的尘埃,无比坚定地再度迈向演武场中。
每一步,都似踏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左颊那道新鲜的伤痕,触目惊心,宣示着她斩断过往、唯余孤绝的决心。
那背影,在日光下拉出长长的、决绝的影子,不再纤弱。
“再来。”
王承俐伸出的手颓然垂下,转而再度拔剑出鞘,他望着那道迎面而来的身影,只感觉有些陌生,喉结滚动,最终只发出沉闷悠长的一声叹息,眼底翻涌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哀恸。
王瑾佑依旧立于原地,心中的一切波动皆已被他强行按下,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平静与沉重。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地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殷红血点,良久……终于缓缓阖上双目,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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