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如月牙湖的波光,在星屑草的枯荣间悄然流转。湖月居的竹廊已扩建成三进院落,檐下悬着的陶风铃添至九十九枚,风过时各音阶应和如天籁。林天倚在廊柱上打磨新烧的陶器,指腹抚过胚体上蜿蜒的星纹——这是小雅今晨刚绘的图样,星屑在陶土中流转生辉。
“阿爹——!”清亮呼声自湖边传来。十七岁的小雅踏波而行,星纹绣边的裙裾拂过水面,激起细碎的银光。她怀中捧着刚采的星见草,花苞遇风即绽,露出内里星河般的蕊心,“南岛送的星蕨种子发芽了!您快看叶脉上的光斑!”
林天接过花束,星蕨嫩叶的荧光在他掌中组成南岛文字:“星火同辉”。自那年南海解困,两地星祭者往来不绝,这种无需笔墨的星语便成了常事。
炊烟起时,二十四岁的小满拎药囊归来。红莲印记在她额间已凝成朱砂般的永恒形态,墨发间簪着北溟冰晶雕的红莲——那是冰族医者们为谢救命之恩所赠。她将药囊挂上水晶宫檐角,宫内立时流转起药香凝成的彩虹雾。
“北溟的星轨仪又偏移了三分。”小满指尖燃起红莲之火,在空中绘出星图,“陶爷爷说混沌源眼近期很不稳定。”火焰星图中,代表源眼的光涡确实在剧烈脉动。
小雅凑近细看,星纹自她指尖延伸至星图:“但南海的星祭塔反馈平衡无恙。倒是西方有新波动,像是...另一种星辰之力?”
父女三人同时望向西方天际。夕阳沉处,确有陌生的星辉在云层后闪烁,那光芒既非星祭的银蓝,也非红莲的金红,而是某种柔和的月白色。
夜宴摆在扩建后的星庭中。如今每月月圆之宴,常有北溟冰族驭浪而来,南海星使乘鸢而至。今夜更是热闹:冰族少女带来会唱歌的寒冰结晶,星使们表演用星光织布的绝技,连湖中的北溟寒鱼都跃出水面,鳞片映出绚烂的极光。
小满用红莲之火烤炙新酿的星米酒,酒液蒸腾成云,云中落下甘甜的雨露;小雅以星屑调制药膏,治愈了冰族长老多年的旧伤。孩子们追逐着星屑化成的光蝶,光蝶停驻处,星见草便绽放出新的花色。
林天望着这派景象,恍惚见月瑶坐在人群间轻笑——她鬓角簪着星蕨,指间绕着虹雾,眸中映出漫天流萤。十年光阴未曾模糊思念,反让那份温暖沉淀得愈加醇厚。
子夜时分,众人移至湖边放孔明灯。小满的红莲之火点亮灯芯,小雅的星屑绘就灯面图案:左侧北溟星轨仪,右侧南岛星祭塔,中央是月牙湖的万家灯火。
“阿爹来题字吧。”小雅递过星屑笔。林天沉吟片刻,挥毫写下月瑶最爱的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孔明灯升空时,奇景突现。九十九盏灯上的星屑突然脱离纸面,在空中汇成星河。星河又与湖中倒映的星光相接,天地间霎时垂下无数光绦,每根光绦上都浮现出月瑶的身影——不是虚影,而是十年间她在各地留下的印记:北溟教导冰族孩童认星的微笑,南海为星祭者疗伤时的专注,甚至还有她深夜在湖月居缝补衣物的侧影...
“阿娘一直在。”小满轻声道。红莲印记温暖如初,仿佛被无形的手轻抚。
小雅忽然指向西方:“快看!”
但见西方陌生的月白星辉大盛,与空中星河交融成桥。桥上有身影翩然而至,白衣胜雪,额间新月纹与林天如出一辙。那人在桥端驻足,朝着湖月居方向微微躬身,似致敬又似告别,随即化作流光消散。
“是西境的月族。”老陶匠的传音随星风送来,“月瑶早年游历时点化的族群,如今星火已传至三代。”
林天恍然明白,月瑶留下的星火,早已播撒至天地四方。
庆典持续至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小雅忽然拉起父亲和姐姐的手:“我们去看阿娘最喜欢的朝霞!”
三人登上新建的观星台。东方天际霞光如锦,最奇处在于:金红朝霞中竟流转着星屑的银蓝,恰似红莲与星祭交融生辉。
小满自怀中取出个陶盒:“其实...今日是阿娘化身月光整三百年的日子。”盒中竟是月瑶常用的那支月桂木簪,簪身刻满细密的星纹,“我在整理水晶宫密室时发现的。阿娘留了话...”
林天接过木簪。当他的新月纹触及簪身时,月瑶的声音直接映入心底:
“昭昭,若闻此语,说明星火已传四方。莫悲莫念,我从未离去——北溟潮涌是我呼吸,南岛星辉是我凝望,西境月华是我微笑。而你们,是我在人世间最温暖的心跳。”
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那刻,整个月牙湖突然沸腾。所有星见草同时绽放,花蕊中升起的光点在空中组成巨大的月瑶身影。她朝着湖月居张开双臂,化作万千光雨洒落。
光雨触及之处,枯木绽新芽,旧伤尽愈合,连阿海新生的白发都转黑。最奇的是,每个被光雨沾湿的人,额间都短暂浮现新月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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