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骑一收,旗杆不过分寸,却被扯得有了轻轻颤。就在旗手以为可以“钓缆”的刹那,第二根缆贴着第一根缆背过去,像一条无声的黑蛇绕过旗杆的脖颈,第三根缆却去套了弩床的脚。
“先挑杆,再拖床。”张辽的笛声在雨后空气里绕了一圈,像一只看不见的鸟以某种规律振翅。
“压!”徐荣一声令下,弩车手俯身硬顶,旗手下压旗杆,暗钩甩出——钩没有钓住缆,因为缆不“吃”。
张辽用的是牛筋缆,外裹油麻,钩一入,滑;滑不住,旗杆和弩床被这一滑,微微出位。就这一寸的出位,左翼三十骑也动了:他们不冲旗,不冲床,只以短鞭抽打旗脚的麻绳,绳上早抹了鱼油,一抽即断。旗杆一轻,旗面“呼”的扬起半扇,雨光下的“董”字被折成两截。
城上人心一晃。
“稳。”徐荣压下手。“稳——”他声未落,右侧壕边忽然传来一声“嗒”。不是弩声,是木轮轴被挑断的脆响。
张辽的右翼“风骑”一半不与旗斗,绕到了弩车的“尾巴”后,短钩在轮轴上一挑,挑的是轴外侧的横销。横销一去,车身不倒,却自失衡,弩头低了一寸——这一寸,恰好把弩弦的力量卸掉了三成。
“还不打人。”徐荣目中亮出一丝冷,“好,来了。”
他右掌一翻:“出——”
刀斧手自草帷后涌出,列半月形,正要抑住对方的缆。
张辽不与之硬缠,他笛声一落,左翼三十骑忽然全体撤步,如潮退,缆也顺势松回。
刀斧手脚下泥滑,追与不追全是险。就在他们踟躇间,张辽在中路轻轻一鞭,“啪!”鞭梢抽在天空,像拒绝一般的清响。
七百骑在这一声里朝中路“拢”了一寸,像风把草穗朝一处吹拢。再一鞭,鞭梢击在左前方的空处,“啪!”一声干脆,左前翼三十骑同时“掠”出。掠,不是冲——马不至敌前三步,缆先到。
缆不是套人,是在刀斧手脚踝间一贴,轻轻一带,让人自己踩着自己的步伐绊了自己。
“剥。”张辽心里只一个字。剥他的阵,剥他的器,剥他的气。他不贪斩首,斩首会让阵里的人“因怒而勇”。他要他们因“不顺而疑”。
“放!”徐荣终于令弩。弩矢呼啸,一簇奔上,雨后空气湿重,矢势略慢。
张辽早预其一“慢”,笛声一点,三十张湿牛皮忽然自前排马鞍上抖出,像三十片水,遮住马头与人的肩。矢入牛皮,失力。
等牛皮落地,张辽已经把缆接到下一节,缆尾在泥里甩开一朵黑花,像一条蛇悄悄钻入灌木根。
“中军不动。”徐荣却仍稳,他押了一手,押的是李儒昨夜放在他手里的“雨雷”。
若对方贪得无厌,必会沿左翼的硬背再进一丈——那里埋了三个“雷罐”,石与硝混,遇火则爆。他只等那一束缆再探半步,便令火手以火镰引爆。
不料,张辽拢了三次,退了两次,探之复收,像猫逗线。他最后一次拢势时忽然把笛塞回怀里,抬手抽鞭,鞭梢“啪”的落在泥里。
七百骑像被看不见的弓拉到极限的一瞬,忽然全部后退两步,合拢成一个“云朵”的形状。旗面乱了,弩车斜了,刀斧手湿鞋上泥,谁也不敢贸然扑上,因为他们心里还牵着那几根藏在泥下的“黑蛇”。张辽没有去给徐荣那半步,反倒把“贪”的火浇灭了。
“走。”他低声。七百骑如来时一般,沿着湿牛皮铺就的细线,退回了三十步。退到三十步,他才把鞭梢朝斜上方一挑。“啪——”一声长响,像把某根拉得过紧的弦突地松了一寸。
撤退的队形在这一“啪”里碎成三瓣,最末尾的两队人不退反进,去了一件意外之事——偷旗。
旗怎么偷?不是偷“董”,是偷旁边那面小小的“队字旗”。那旗不起眼,却是阵里“谁听谁”的记号。
两名少年骑士借着湿牛皮扯出的“暗线”斜斜插入,鞭梢先扯住旗脚,短刀一削,旗面便无声地脱杆。他们不举旗,不扬,贴着胸口,夹在马胯,像夹着一包热面饼跑出。《军器法》里这叫“掠心”。旗一失,心一虚。
徐荣盯着那两面“队字旗”,眼底的冷色微微一收。他想追,又止。他知道张辽就是要他追。一追,雨雷便失了等的意义。此刻他不追,雷也没处引——因为火镰在雨里湿了,他不想用。
“稳。”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先前更沉。他知道自己稳得对,但也知道这对,换来的不是杀,而是被对方“占了形”。
他把“形”先守住,张辽把“势”先剥去。他望向关外那两面半露的旗,黑字在雨后灰天里越发沉稳。他忽然微微叹了一声:风,碰不得急。
……
关前临时“会地”,诸侯诸使将交椅挪到了门前,半在屋里半在雨里,刚好能看见那边战场推进的弧度。孙使看得兴起,低声道:“这便是‘风骑’?”
王允点点头:“风不鼓尘。”他看向吕布,“你让文远只剥势,不斩将,是存着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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