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仍平,“你来,是为了替某个名字找一个更大的影子,还是为了替这乱世找一把更快的刀?”
陈宫微震。
那段风雨夜,那句极冷极硬的话,像有形的钉子,一颗一颗,仍钉在记忆的梁上。他以为世间只有他与孟德知晓,不想今日被这么轻轻一句,揭开来晾在风里。
他忽地笑了,笑意极薄,却坚硬:“我来,是为了找一个能把夜拨开的人。若他叫曹操,我仍去;若他叫吕布,我也来。天下要一个能‘断’的人。断人心中的旧,断诸侯的妄,断这乱世的命。”
吕布看着他,像在看一柄旧刀的刃口。“你为何认定我?”
“今日关下,”陈宫道,“你三次可杀而不杀。杀,可取名;不杀,可取心。你选了后者。诸侯帐下皆鼠辈,我不投鼠。至于孟德,他比在座诸侯更像‘人’,可可惜,他那句话,是他一生的骨,我不服那骨。”
“所以你来找我的骨。”吕布轻声说。
“是。”陈宫坦然。
风又过来,拍在城砖上,拍出一层薄白的霜意。
两人沉默着站在风里,沉默里有一种线索被对齐的感觉,像两柄看似不合的刀,突然在某一处无缝地错嵌在一起。
吕布的目光往远处关外掠了一下。
联军营灯大多已熄,只剩几处酒火还在作死一般地跳。夜很黑,黑到人的野心和恐惧都长出了毛。
“公台。”吕布收回目光,转身,背手负戟,走到敌楼的另一侧,那里有一盏极小的灯,灯芯短,火色稳,“你可愿听我说一件事?”
“请。”
“七日内不战。”吕布道,“让他们吵,让他们赌,把刀拿去切酒肉。等到那把刀钝了,我再取回它,用它割喉。”他侧首看陈宫,“此计可行?”
陈宫的眼亮了一瞬,亮里有一种久违的畅快:“可行。可添两味:一是放出消息,说你要夜袭某家粮道,让那些小人对着彼此的粮袋动兵;二是你帐中再放一盏‘义’灯,照给刘玄德看,让他在诸侯里显得更像‘人’,他们便更乱。”
吕布笑了,这一次近于真的笑。他微微点头:“我本就想借他那一张‘义’脸,替我做一些不肯做的事。你来,正好。”
风从他们之间穿过,没把这一个字吹散。吕布忽抬手,指向城下:“看。”
城下黑影里,有两只狐狸在墙根窜,停一停,仰头望一眼城上,然后又跑远。它们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长到像两条分叉的路。
吕布收回手,目光忽而很冷:“鼠气越来越重了。”
他转身往敌楼内走,步子稳得像鼓点。
陈宫随行。刚到门槛,一个黑影闪出,抱拳道:“主公,巡夜二营已换,陷阵营请示:是否按原定计划伏于西垒外树林?”
吕布应声:“按。”
吕布随手在敌楼的灰尘上,画出几根极简的线,指尖所过之处,像把看不见的河道引向了某个伏着的谷。“粮道在此,哨在此,人心的缝在此——”
陈宫立在一旁看。他看见那几根线越走越深,最终汇成一个小小的圆。圆心处,吕布指尖一顿,轻声:“砰。”
陈宫闭了闭眼,像听见了一声遥远的闷响。睁眼时,他轻叹:“将军,你的刀不只在手里。”
“刀在风里。”吕布道,“也在别人心里。”他抬头,冲夜空一点头,像对看不见的某个存在敬酒,“还有一把刀,在天上。”
陈宫不语。他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夜奔”的意义:不是奔一个人,是奔一把刀。奔向那把可以向上劈的刀。
敌楼下,传来轻轻的角音,换更的号角很短,短到像一声压低了的笑。吕布负手立在风口,衣袂猎猎,像一面悬在城头的黑旗。陈宫站在他侧后半步,眼里灯焰摇摇,终于定在一个明亮的点上。
“公台。”吕布忽松开一个极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顿了顿,目光远投营外:“你那位旧主,他不是鼠。他是狼。只是这阵风,正在换向。”
陈宫低头应:“谨记。”
风吹过,敌楼上的火把发出“哧”的一声,星星点点的火籽落在地上,很快熄了。夜,重新把一切都吞回去,留下两道站在风里的影,像两把立在天地交界处的刀,未出鞘,却已自成锋。
虎牢关下再无战鼓,却满是人心的私语。
有人在帐里赌,有人在帐里哭,有人把酒往地上一泼,骂天骂地,骂到声嘶力竭;也有人静静地把盔甲擦得发亮,等着一个不会来的“明日之战”。而在这座城上,一场比杀戮更锋利的会面,落下了无声的第一锥。
——
【断史回声:阶段评估:联军分歧指数+22,袁绍威信-15,刘备道德光环+8(预测将被利用)。建议:七日内不正面再战,扰其粮、扰其议、借其义。】
吕布没有应声。他举目远望,夜色深得像一张无边的布。他忽然轻轻吐出两个字:“等我。”
不知是说给风听,还是说给在某处悄悄跳动的命运听。
虎牢之夜,有人饮恨,有人饮酒;有人夜奔,有人夜望。
天将明未明,东方一线鱼肚白刚要破,陈宫按住胸口那枚旧木牌,木牌在他心头稳了稳,像把一条从前走过的路,轻轻地从记忆里抽出来,折成了纸,递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知道,自己押了一把大赌。赌赢了,是拨云开雾;赌输了,是坠河折骨。
他却很平静——因为久违地,看见了一个值得去赌的人。
风更冷了。但冷里,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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