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上的晨风像把极薄的刀.
抹过城砖,抹过旌旗,抹过人的眉梢,带出一线清醒的凉。
敌楼之内,粗糙的木案上铺着一大片黄沙,沙面平得像一张尚未落子的棋盘。吕布负手立于案侧,指腹轻轻在沙上划出一道浅痕,痕迹不直,略有起伏,像是某条看不见的水路。
陈宫立在他斜后,青袍素带,袖中藏着昨夜才安定的心。
昨夜城头的风仍在,风里那把“刀”的影子仍在。他知道,自己押对了。
“主公。”高顺先一步到,抱拳,言简:“陷阵营已伏西垒外树林,昼伏夜扰,不取人命,只取旗与粮符。张辽在北门外设义粥,收散民,按公台计,书‘义’字大灯一盏,垂于吊桥上,夜间不灭。”
吕布点头:“好。”
张辽紧接着入内,腰间刀鞘未解,拱手:“诸侯阵中使者昨夜三至,今晨两至,口风不一。袁本初问我等是否愿‘约斗’,曹孟德只让人奉上一笺,无字,唯画一圈;刘玄德使者言愿调停百姓,求开小门放难民。”
陈宫微笑:“无字之笺,圈在谁心里,已有分晓。”他上前半步,目光与吕布短短相触,笑意收了些,“将军可愿先听宫三问?”
吕布一挑眉:“问。”
陈宫沉声:“第一问,问主公之心:要王,还是要霸?”
高顺与张辽俱是一愣。帐中灯影轻摇。
吕布却不急答,他抬眼看敌楼窗外,那盏‘义’灯在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只稳住黑夜的手。
他忽然笑,弧不大,锋很隐:“王霸是名,名本借人用。我要的不是名,是势——‘天时’之势,‘人心’之势。人心不借,王也空;天时不挟,霸也短。故此,王霸皆可为衣,我须先养骨,骨成,衣自合身。”
陈宫眼底一亮,第一问,他得了个不落俗套的答。众人正要再听,陈宫第二问接上:“二问,问主公之敌:董卓,主公以之为壁,抑为枷?”
“先为壁,后为枷。”吕布答得极干脆,“此时诸侯恃其新名而动,实则腹中空虚。董卓厚甲广粮,恰如我前行之壁,借其险,借其恶名挡风雨。待风向回转,我自以刀断其枷。壁不拆,枷不现;枷不现,人心不服。杀董卓时要待其罪满,杀之,方能占天下民之心。”
张辽与高顺对视,心头俱震:这不是“董贼一刀了”的莽语,这是把人当器、把恶名当墙来用。
陈宫忍着赞叹,第三问斩出:“三问,问主公之人:用人之法——疑与信,罚与赏,边界何在?此问,亦问陈宫。”
吕布稍作沉吟,五指在沙面轻轻一敲,沙上又添三点:“三准、三不、三急。”
“请讲。”陈宫目不瞬。
“‘三准’:见功授器,见过责行,见心任权。立场可议,立功必赏;犯错——非心存祸心者——责其行而不毁其心;至于任权,先看心向,后看智术,心不偏离,权可托。”
吕布道,“‘三不’:不以私怨废公器,不以流言裂骨干,不以一胜自恣。一有破,则军心散。”
他顿了顿,“‘三急’:军法之急、粮道之急、名分之急。军法一急,令行禁止;粮道一急,宁弃地不失粮;名分一急,宁受骂不坏义。
陈宫看着他,神色少顷如铁,缓缓一拜,声音低而稳:“宫当以死佐之。”
高顺吸了一口气,胸中罩着铁石一般的热。张辽笑意在眼,笑不露齿,像蓄着一阵不肯轻放的风。
吕布将手回背,忽然抬指点向沙面:“天下棋,在三道:粮道、名道、人心之道。粮道断,则势断;名道裂,则盟裂;人心散,则军散。三道并用,胜负未战而已定。”他这句,淡淡抛出,却像一颗石子丢进深井,叮然一声,余音绕梁。
陈宫心中一震——一语道破天下棋。能算天、能算人、能算己。便在这一瞬,他把“谋主之位”在心里真正坐稳:这不是他投奔一名悍将,而是他拜入一张大棋。
【断史回声:策略集更新:①‘义灯’生效预估:刘备道德光环+12/诸侯妒忌指数+9;②‘扰粮而不杀’:袁绍-袁术互疑+6,公孙瓒-袁绍旧怨活化;③‘无字之笺’:曹操观望-表态概率上升至0.41。】
吕布低低一笑:“公台,三问既毕,落子如何?”
陈宫躬身:“依将军‘三道’为纲,臣谨陈三策:其一,‘空粮起疑’:不杀粮队,将其旗、符、账册错置,放回,令其粮道“短缺”却不见尸;其二,‘义借其人’:张辽开义粥之举,另加一笔——将前日战中俘获的散兵按伤势分三等,书‘刘玄德请免’而释之,文书用您军中旧纸,却以臣手笔拟刘氏言路,既扬其义,又加其负担;其三,‘伪令裂盟’:遣善笔者两人,夜入诸侯营,作‘袁本初檄’与‘袁术密札’互致,言粮与先行权,置之于路旁与酒案下,任人拾取。——三策落地,七日不战,自可乱其心。”
吕布颔首:“高顺,陷阵营执行其一;张辽,亲主其二;第三策由公台自执笔,命斥候送入,记住,不可伤人,不可滴血,滴血则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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