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
虎牢关的风夹着细碎的尘,像返潮的兽皮在城檐上轻轻起伏。
敌楼内,沙盘上三道细线犹自未干,像昨夜才从人心里刮出来的脉络。
吕布负戟而立,指节在戟柄上轻轻一敲,声音极轻,却把帐中人的呼吸都扣到了一处。
“今日闭门不战,午后‘请战’三家。”他开口,声沉如石,“但请战不是要打,是要量。量什么?量心、量名、量法。——先讲一只虎。”
“虎?”张辽挑眉,眼里亮了一寸。
吕布抬手在沙盘上画了三个小弧:“猛虎有三能:潜、跃、噬。潜,是不动如石;跃,是动如风矢;噬,是入肉不见血。今日我们要用的是‘潜’与‘噬’。潜于门内,噬在话里。张辽。”
“在。”张辽上前一步,披风开合,腰刀未解。
“你为使,孤身入三营。”吕布道,“袁本初处,你只抬一字:‘名’;曹孟德处,你只抬一字:‘法’;刘玄德处,你只抬一字:‘义’。字要重,话要轻。轻到像风,重到能压弯一张脸。”
陈宫在侧微笑,袖中掩着昨夜未干的墨香:“此去是险营。主公的‘虎论’,便是张将军的行路灯。三家不同,言路亦不同。张将军,记得,‘名器’属袁,‘法器’属曹,‘义器’属刘。你手里没有刀,只有秤、尺、斗——秤称名,尺量法,斗量义。”
吕布点头:“秤与尺与斗,夜里再送。白日里,你先让他们自己把肩膀伸过来。”
高顺抱拳,面上无波:“陷阵营照定数扰粮不伤人,夜间护张将军归路。”
张辽笑了笑,抱拳一揖:“得令。”
【断史回声:任务推演——‘孤使三营’:风险级别B;触发变量:袁绍自尊、曹操谨法、刘备辞冠。建议:对袁‘激其面’,对曹‘尊其法’,对刘‘借其义’。回撤路径:中军南栅门、西侧堑沟、井栏遮身。】
——
午时将近,关门紧闭。
张辽着素甲,肩披薄斗篷,手执一根短旗,旗上只有两字:“请战”。
两名亲随远远相随,又在第一道暗哨处停住——这次他孤身一人,马色青黑,鬃毛被风一压,像笔尖蘸黑墨。
第一站,袁绍中军。
袁营外哨兵见他标旗,先是哗然,继而肃目。一个虎胡将校横刀拦马,喝问:“何人!”
“并州张辽,奉温侯命,请贵营‘三合演武’。”张辽语气温和,双手前递短旗,马并不靠近,只在丈外止住,像故意留下一段“礼”的距离。
拦马者正要再喝,帐中传令:“放行!”张辽入营,半里,旌旗层叠,大帐高起,袁绍端坐其上,玉带斜垂,眉目冷,上首孔融持杯,下首公孙瓒骑靴未脱,靴跟沾着昨夜泥。
张辽抱拳:“温侯闭门整军,特遣张某来请贵营名将,三合演武,取名不取命,以壮诸军士气。”
“取名不取命?”袁绍冷笑,声里带薄,“你家温侯昨日辱三英,今日又来戏我?”
张辽目光不动,轻声道:“‘戏’字太重。虎牢之下,人心是粮,名分是盐。今日张某只持一秤,奉将军之命来‘称名’。秤不偏,人不怒;名不稳,军不齐。袁公,诸侯议盟主,天下看谁肩可承重。肩无力,则名空,空名压人,自压垮。”
袁绍眼角一跳,指尖在案上轻敲,似被“肩可承重”四字刺中。公孙瓒嘿然:“你说‘称名’?那便请战,我白马义从先行!”话里带火,靴跟轻轻一蹭地。
孔融却笑,摇扇:“张将军言‘盐’妙。盐多则苦,盐少则腐,得其宜者鲜。”言虽笑,视线旁斜,打量袁绍的脸色。
袁绍抬手,压了压火:“既是‘演武’,我帐下文丑先上三合。”他缓缓吐气,似要把方才那口憋在胸间的酸意压下去,“你回与吕温侯言——前锋之名,我袁某要定。”
张辽拱手:“秤放在阵前,谁上,秤自知。”他退身,转出大帐。出门的一刻,他侧耳,听见帐中有人低声:“‘前锋之名’四字,可是路?”另一个人答:“名为路,路也可作套。”笑声微冷,如针刺帘。
出帐,风更紧了一分。张辽翻身上马,直取第二站——曹营。
——
曹操营门整肃,两块木牌稳稳立着:“军中有法”“闲言莫入”。门卒目不斜视。
张辽勒马于外,抱拳朗声:“并州张辽,请见孟德公。奉温侯命,约斗三合,取名不取命。”
门卒不动,片刻后荀彧自内出,衣袖整齐,目光温淡:“文远久仰。主公请你营外暂憩。”他抬手,帐幄里移出一张案、一只壶,清水沏茶,茶洒于尘,无一滴溅乱。
张辽笑:“孟德公谨法,果然。”他不待荀彧引,直言道,“张某此来,家将军命我‘量法’。法若太利,伤手;法若太钝,割不断乱麻。孟德公今日若应战三合,法在‘矩’;若不应,法在‘守’。张某借此一尺——”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根短竹尺,尺面并无刻度,唯有“法度”二字,递予荀彧,“请转呈孟德公。尺无刻,意在‘不失其矩,不困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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