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什么巢?”曹操挑眉,带着一丝不屑。
“宛城‘筑巢引凤令’。”荀彧把另一个折子推上案,“入学宫、立工坊、设商司、置医署,千言不罪。此令立出之后,宛城士与商趋之若鹜。今日许都之市的‘三成兑盐’,想必是他们夜里的手法。”
曹操“嗯”了一声,似笑非笑,指尖在案上轻点:“惑,倒确实惑。惑不害人,害的是心。彧,你主‘正’,你说怎么办?”
荀彧沉吟:“臣以为可以‘借其术,护我法’。许都可设‘验票局’,不斩、不许,先验。凡持宛城纹票者,交一处验其版与纸、墨、印。验得真者,给‘听凭’;验得伪者,幽之、问其来路。三日为限,不再散布。”
程昱摇头:“验,便是认。兵家最忌不决。”
郭嘉断了一截檀香,放进香盏,烟气一吐,笑意也一吐:“不决,恰好能‘问’。三日之中,谁急谁便谁;谁躲谁便谁。”
曹操看着三人,忽然把视线落在荀攸身上:“公达,你不说话?”
荀攸拱手:“臣以为可‘试’,但‘试’需有‘回’。凡入验者,当留其名籍与住所,三日后若有‘外说’者,必从重。既然他们以‘市’入我,就让他们知道朝廷之‘法’仍在。‘惑’,若不趁机洗,便会生‘习’,习久难改。”
曹操笑了,笑里有一丝淡淡的不耐,也有一丝难得的兴味:“好。各取所长。文若主‘验’,仲德主‘刑’,奉孝主‘观’,公达主‘回’。本公再问一件——‘太清行’背后是谁?”
荀彧道:“许县令之小叔。”
“唔,”曹操点案,“先敲小叔。告诉他:三日内,若再有‘票’,剥你的小叔之‘叔’。去。”
有人承命而出。
曹操又道:“还有一事。有人说,宛城欲迎天子南巡——”
殿上空气一沉。荀彧与郭嘉对视一眼,皆不言。程昱冷笑:“谣也能杀人。”
曹操的指尖停了一瞬,复又敲起:“谣,不可信;但‘迎天子’四字,连谣都不该沾。把‘谣’也验——谁说的、哪儿说的、什么时候说的。若是他们‘鸩卫’的手,不要急着断,顺藤摸瓜——摸到一条瓜藤,拔出来晒三日。”
“喏。”
那一声“喏”落下,帘外风一动,竹影交叠如波。曹操把折子叠好,压在砚台下,低声道:“吕布……你我都不再是旧日。且看你这‘票’,究竟要买几座城与几颗心。”
许都,城东“太清行”。
柜台后的掌柜捻着算盘珠子,嘴角一边抖,一边不停抹汗。他刚把“验票局”的告示抄了一份贴在门上,便见三名青衣吏卒进门,手持木牌,上书“验”。青衣吏卒一言不发,把木牌一立,守在门边。掌柜咽了口唾沫,点头哈腰,眼角飞快地扫街——街对面卖糖的老头儿,右手指头轻轻勾了一下耳垂。
门口人群轻微动了动,就像水底的小鱼拐了个弯,波纹不显,方向却变了。
“辛刀”站在人群背后,像个无所事事的听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新做的“无声靴”踏在青砖上,像两片影子。他不抬头,却知道对面的脚已经开始各自奔命——一个往市舶司,一个往许县令家,一个直捣中军府的小门。每一条路,‘驿尘’都有眼。‘烛影’也有眼。
屋檐下,卖糖的老头儿把耳垂捏了第二下,一个小小的纸条便从袖口掉进糖盒里,糖盒随后被“白箔”买走。他那张毫不起眼的脸在糖摊前停了一息,像只飞得累了的小鸟在洗羽。起身的时候,糖盒换了主,纸条换了道。
“杜棘”走在最不显眼的位置,他扛着的担子轻得像空气。行至“太清行”旁侧的小巷,他停了停,把担子放在地上,弯腰、扬手、转身,动作简短、利落,像一串不显的字。他弯腰时,袖里掉下了一枚铜钱;扬手时,铜钱被风吹进了墙角;转身时,一个小孩捡起铜钱,跑了。铜钱孔里穿着一截短红线,只有‘烛影’知道这种线的“结”是怎么打的,打在哪个方向,离结几指的位置还留了一根不明显的毛刺。
三个时辰,‘影针’三人不言不语地把许都的“路”拧了一遍。‘惑’在市井里发了芽,朝廷里下了水,门第里伸了手——每一处伸出来的指都沾了一点看不见的香。
宛城,论道堂。
夜幕降临前,‘驿尘’的快骑回到了城。泥点还带着许都的味,从马蹄、衣角和眉梢上滴下来。宁采青先收了“影簿”,再把每一条“香与线”的对应点汇集成一张简短而精确的“动向札”。
“许都设‘验票局’,三日限。”她开口,报事像划刻,“中军府未斩、不许,先验。许县令之小叔被敲,‘太清行’不敢再散。‘市舶司’派两人四处‘问’,一个去鱼市,一个去布行——皆问‘宛城票几等纸、几等墨、几等印’。”
“问纸、问墨、问印。”贾诩笑意更深,“他们也要‘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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