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陈大山只说了这一个字。
会议很快结束,各项具体的指令被迅速下达。人们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带着凝重而急切的表情,冲出会议室,奔向各自的岗位。
林枫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坐在渐渐空荡下来的会议室里,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子里像是有无数匹野马在奔腾,又像是有无数个齿轮在疯狂转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刺耳的噪音。
一百五十具……五千发……十五天……敌人的枪口已经抵近……原料缺口……技术瓶颈……学徒工的生涩……
这些词语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碰撞,组合,试图寻找一条可能的路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基地里,似乎比往常更加忙碌,人影绰绰,各种声音——哨声、吆喝声、机器的启动声——混杂在一起,透出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的韵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处那片低矮的、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机加车间。那里,有他刚刚看到的,“未来的种子”。
而现在,他必须把这些还显稚嫩的“种子”,连同那些经验丰富但已疲惫不堪的老骨干,一起投入到这场近乎自杀式的、与时间和敌人赛跑的生产狂潮之中。
他能带领他们,闯过这道几乎不可能逾越的鬼门关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转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心酸的决绝。
新的任务,已经下达。铁与血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命令像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北满基地。原本还算有序的生产节奏,被彻底打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压榨式的运转。
最大的难题,如同预料的那样,直接砸在了林枫面前——原料,特别是制造“雷公”火箭弹弹体和发射药所需的关键原料,库存告急!按照正常消耗,最多只能支撑不到五天的常规生产,而要完成那个天文数字般的任务,缺口大得让人绝望。
“林工,这是刚清点出来的库存清单。” 老马师傅拿着一叠厚厚的、沾满油污的纸张,找到正在火箭弹组装车间里的林枫,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特种钢材,只剩下最后三吨,最多够造三十具发射管和两百发弹体。发射药的关键成分,硝酸铵和……和那个你弄出来的新配方需要的‘特殊添加剂’,库存也只剩下一半不到。还有铜,铜壳的储备也见底了……”
林枫正蹲在地上,检查着一具刚刚完成总装的“雷公”火箭筒。他用手抚摸着那还带着机床冷却液味道的、冰冷的钢制发射管,指尖能感受到焊缝那略微凸起的、粗糙的触感。听到老马的话,他的动作顿住了,但没有立刻起身。
车间里噪音巨大,锻压机的轰鸣、车床的嘶叫、还有工人们大声的吆喝,混杂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声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金属切削液味、焊接的臭氧味、以及人体散发出的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因为过度疲劳而产生的酸腐气。
他维持着蹲姿,沉默了几秒钟。那沉默,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老马几乎喘不过气。
“知道了。” 林枫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的噪音。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极度专注下的疲惫。
“钢材……我去想办法。” 他重复了会议上说过的话,但这一次,语气更加具体,“我记得……上次接收日军遗留物资时,有一批报废的坦克履带和炮塔座圈废料,堆放在三号废料场?”
老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有那么一批,可……那都是高锰钢,硬度太高,而且形状不规则,杂质也多,咱们现有的炉子和技术,很难熔炼提纯,更别说加工成合格的发射管了……”
“难……不代表不行。” 林枫打断他,语速很快,“把孙师傅……不,他现在……唉。”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孙石匠已经不在了,眼神黯淡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锐利,“把老王头,还有那几个懂点冶金的老工人召集起来,带上最好的炉工,下午……不,一小时后,到三号废料场找我。我们……试试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笃定。老马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还有,” 林枫叫住他,“发射药的问题……我……我另想办法。铜壳……让回收组,把能找到的所有子弹壳,不管是咱们的还是鬼子的,甚至老百姓家里的铜壶铜盆,都收集起来,优先保障火箭弹的底火和引信制造。”
“这……老百姓那边,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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