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将笔记本合上,抱起电脑走向客厅。
老宅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熟悉的轻响,每一步都踏在过去的声音里。
她把设备放在“回音餐桌”旁,打开后台系统,导入“07:23”与“07:24”。
双轨并置,设定触发条件:唯有两人同时落座,方可启动合声。
这不是展览,也不是控诉。这是邀请。
她知道母亲最近常来老宅打扫,说是“怕房子空着会塌”。
林野没拆穿——这栋承载了太多沉默与尖叫的房子,从来不会塌,真正快要撑不住的,是住在记忆里的人。
三天后的清晨,林野在手机端收到一条推送:装置检测到重量变化,合声已播放一次,持续时间1分47秒,标记为“有效共鸣”。
监控画面显示,周慧敏独自推门进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提着一小袋米。
她在餐桌前站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两张相对的椅子,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终,她坐下了,坐在靠北的那一侧,正是林野小时候总坐的位置。
十分钟。她一动未动。
没有碰按钮,没有查看设备,甚至连头都没抬。
可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右手忽然垂下,指尖缓缓按在桌面中央——那是扬声器的共振点。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什么,又仿佛在试探:声音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然后她走了,背影依旧挺直,但脚步比从前慢了些。
林野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她忽然明白,母亲不是不懂如何回应,而是太久没人给她一个可以回应的机会。
她们之间从不缺痛苦的回音,缺的是一个允许温柔发生的容器。
一周后,江予安跟着她回到老宅吃饭。
周慧敏做了四菜一汤,多摆了一副碗筷。
饭桌上话不多,但也没有以往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予安讲了个博物馆修复古钟的小事,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看了林野一眼。
她点点头,于是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平稳,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饭毕,林野起身收拾碗筷。
她从口袋里取出那支旧录音笔,轻轻放进母亲的瓷碗底,盖上碗盖。
“今天不录家规了。”她看着周慧敏,声音不高,却清晰,“录个别的。”
周慧敏抬眼。
“录什么?”
林野笑了:“录你说‘吃饭’的样子。”
空气凝了一瞬。
母亲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目光落在粥碗上,热气已散去大半。
她低下头,搅了搅粥,像是在拖延时间,又像是在酝酿一句久违的话。
良久,她极轻地说:“……吃饭。”
两个字,平淡无奇,却是她第一次,对着女儿,主动说出这个词。
录音笔上的红灯亮着。她没管。
林野也没说话,只是把碗收进厨房,放水冲洗。
水流声掩盖了许多本该被听见的声音
那天夜里,她站在阳台上吹风,心口一片清凉。
荆棘早已不再生长,也不再溃烂。
它静卧在那里,像一道被月光照透的伤疤,既提醒她曾如何挣扎求生,也告诉她:你终于不必再用疼痛证明自己活过。
而老宅厨房的灶台上,那只瓷碗静静立着,空荡干净,底部再无任何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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