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明曦宫内,阿瑞捧着一本《千字文》,小眉头微蹙,像模像样地念着,只是乌溜溜的眼睛总忍不住往廊下那缸五彩锦鲤上瞟。
“娘娘,思政殿那边刚递了话,陛下…昨夜亲审死囚卷宗,直至寅时方歇,此刻已去上朝。”
蔺景然指尖微顿,一粒鱼食落入水中,引得锦鲤簇拥争抢。
“陛下勤政。”
“可不是嘛!张公公悄悄说,陛下瞧着累得很,早膳都没用几口就……”
“多嘴!多嘴!” 廊下金丝笼里,那只名唤多嘴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尖声学舌,打断了春桃的话。
阿瑞放下书,板起小脸,严肃地指着鹦鹉:“多嘴!不许吵母妃!”
“凛凛!凛凛!” 多嘴歪着小脑袋,黑豆眼瞅着阿瑞,冷不丁又清晰地蹦出两个字。
阿瑞茫然地眨眨眼,学着发音:“父父?”
蔺景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死鸟!定是那日她多饮了几杯梅子酿,在暖阁里独自对着它胡言乱语时被学了去!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抱怨了几句宫中拘束,又嘀咕了什么“凛凛冰块脸”……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掩饰那一丝尴尬,“春桃,把多嘴的食盒撤了,饿它半日,让它长长记性。”
“阿瑞,把《千字文》‘天地玄黄’那段,再给母妃背一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阿瑞乖乖捧起书,奶声奶气地重新念起来。
多嘴被撤了食粮,委屈地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却不敢再胡乱叫唤了。
蔺景然静默片刻,起身理了理裙摆:“本宫…去思政殿瞧瞧。”
思政殿侧殿,郗砚凛刚议完事,揉着眉心稍作歇息,便听内侍通传颖妃娘娘到了。
蔺景然步入殿内,见他眼下的淡淡青影,规规矩矩行了礼:“臣妾听闻陛下昨夜辛劳,特来问安。”
郗砚凛,“起来吧。朕无妨。你昨日回宫,一切可好?”
“劳陛下挂心,一切安好。臣妾归途听闻那张大山一案……陛下处置得当,流放三千里,既全了法度,也存了怜悯之心。”
郗砚凛深深看她一眼:“情有可原,法有可矜。朕并非要纵容私刑,然此等被豪强所迫、走投无路之举,若一律处斩,恐失民心。只是,地方吏治不清,胥吏勾结,才是此类惨剧根源。”
“陛下明鉴。”蔺景然点头,她本也并非真要探讨案情。
“朕随你去明曦宫看看阿瑞。”
明曦宫廊下,阿瑞用彩墨在纸上涂画。
阿瑞眼尖,瞧见并肩行来的父皇母妃,放下笔,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父!”
郗砚凛摸了摸阿瑞的头:“阿瑞在做什么?”
“回父父,阿瑞在画花花!”阿瑞献宝似的举起那张涂鸦,纸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株缠绕的植物。
“这是母妃喜欢的藤藤!阿瑞要画给母妃看!”
郗砚凛端详片刻,“嗯,画得甚好。”
阿瑞小脸上绽开纯粹的笑容。
这时,张德海悄步走近,在郗砚凛身边低语了几句。
郗砚凛道:“那盆紫藤,既喜欢,朕让花房再送几株。朕要去东宫看太子,回头再来看你和阿瑞。”
言罢,便带着内侍朝外走去。
阿瑞见状,迈开小短腿追上去,小手牵住郗砚凛的衣摆,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父父,我也去!”
郗砚凛低头看着阿瑞亮晶晶的眼睛,任由阿瑞牵着他的手指,父子俩一同朝东宫方向走去。
廊下,蔺景然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眉眼含笑。
远处隐约传来阿瑞雀跃的小奶音:“父父,太子哥哥会考我背书吗?”
……
东宫书房内,太子放下书:“儿臣参见父皇。阿瑞也来了。”
“太子哥哥!”阿瑞松开郗砚凛的手,欢快地就想往前扑,被郗砚凛轻轻按住小肩膀。
“承煜近来在读什么书?”
“回父皇,儿臣近日在读《论语》,辅以《史记》部分列传。”
“嗯。《论语·为政》有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你如何解?”
太子郗承煜略一思索。
“此言意指,若仅以政令引导,以刑罚约束,百姓或可免于犯罪,却无羞耻之心。为政之要,当重德教礼治,使民有耻且格。”
阿瑞靠在郗砚凛腿边,听得半懂不懂,仰着小脑袋看看严肃的父皇,又看看一本正经的太子哥哥,忍不住插嘴:
“父父,百姓……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努力回想那个词。
“无耻……是没有衣服穿,羞羞吗?”
郗砚凛:“……”
太子愣住,随即努力抿住想往上翘的嘴角,耐心地向弟弟解释:
“阿瑞,此‘无耻’非彼‘无齿’。非指没有衣物,而是说心中没有羞耻、不知对错的念头。”
阿瑞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涂了,小声嘀咕:“哦……是心里没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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