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阿木眼角的余光瞥见崖边的枯枝上挂着什么东西。
他收刀走过去,发现是片被冻住的衣角,灰扑扑的布料上还沾着几粒风干的野菊种子——正是叶寒信里提过的,像极了断魂崖野菊的那种。
他顺着衣角望去,雪地里隐约有串脚印蜿蜒向密林深处。
那脚印很深,像是背着沉重的行囊,偶尔还能看见几点暗红的印记,在白雪里格外刺眼。
阿木心里一紧,握紧斩月刀便追了上去。刀身的纹路忽然变得滚烫,像是在指引着方向,臂弯的胎记也跟着发热,烫得他胳膊微微发麻。
密林深处的雪地上,叶寒正靠在松树下喘息。
他的左肩渗着血,染红了半边旧裘衣,那是为了挡下偷猎者误射的毒箭留下的。
箭头淬了南疆的麻药,此刻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开始发麻,视线也有些模糊。
可当他看见阿木提着刀跑过来时,还是勉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层层裹住的东西。
“刚在山涧里捡的,你看像不像……”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阿木扶住了。
少年的手在发抖,却稳稳地将他架起来,斩月刀斜挎在身后,刀鞘上的红绸不知何时换成了新的,是林月用染了艾草汁的丝线织的,据说能驱寒辟邪。
“先生说您总不爱惜自己。”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直腰背,像株在风雪里倔强生长的小松。
他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是陈墨特意为叶寒备的解毒药,瓶塞一打开,就散出清苦的药香。
叶寒任由他将药丸塞进嘴里,忽然发现少年的耳后多了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为了救落水的孩童,在冰面上磕的。
“这刀……用着还顺手?”叶寒看着他身后的斩月刀,目光里带着欣慰。
阿木用力点头,说陈墨先生夸他刀法里有股“守”的韧性,不像叶寒当年那般锋芒毕露,倒有几分楚昭阁主的沉稳。叶寒笑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口凉气,却笑得更欢了:“这样才好,刀是用来护着什么的,不是用来劈开什么的。”
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雪落在他们肩头,很快积起薄薄一层。
阿木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片干枯的花瓣:“楚昭阁主说,这是您当年在断魂崖种下的野菊,他一直收在药圃的瓦罐里,说等您回来就种在阁前。”
叶寒接过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花瓣早已失去水分,却依旧能看出倔强的纹路,像极了他当年刻在刀鞘上的划痕。
守心阁的灯火越来越近,笛声顺着风飘过来,清越的调子裹着暖意,驱散了林间的寒气。
叶寒看见楚昭站在阁前的石阶上,玄色衣袍在风雪里猎猎作响,手里还提着盏灯笼,光晕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流淌,竟有种温润的光泽。
林月和陈墨也站在廊下,前者手里捧着刚熬好的姜汤,后者正低头调整护阁大阵的结界,淡青色的光幕在雪夜里泛着柔和的光,将整个山谷都护得严严实实。
“叶寒先生!”阁前的孩子们看见他们,都欢呼着跑过来,手里捧着暖炉和干净的布巾。
这些孩子里,有当年被叶寒从风沙里救回的,有父母受过守心阁恩惠的,还有像阿木一样,循着传说找到这里的。
他们围在叶寒身边,七嘴八舌地问着江湖趣闻,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像极了当年围在初代掌门身边的少年们。
叶寒被簇拥着走进阁楼,姜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体内的寒气。
楚昭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动作依旧沉稳,只是指尖偶尔会微微发颤——当年在断魂崖,就是这双手,握着开天刀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林月坐在旁边补着他磨破的袖口,银镯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点,陈墨则在案前铺开地图,说着来年要在西域增设分舵的计划。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阁内的暖意。
阿木站在角落,看着这三个鬓角染霜的人围坐在一起,忽然明白“守心”二字的真正含义。
不是刀光剑影的守护,也不是笛声月华的庇佑,而是这人间烟火里的牵绊——是楚昭擦拭开天刀时的专注,是林月调配笛膜时的细心,是陈墨修补剑网时的耐心,更是叶寒背着斩月刀走过万水千山时,心里始终牵挂的那点灯火。
岁月流转,守心阁的青瓦换了一茬又一茬,石阶被往来的脚步磨得愈发光滑。
楚昭将开天刀的供奉交给了阿木,自己则每日坐在学堂里,给孩子们讲当年斩月盟的故事,说到动情处,总会指着窗外那株已经枝繁叶茂的野菊,说那是用断魂崖的花种栽活的,根须扎得比磐石还深。
林月的星辰笛传给了个爱唱歌的小姑娘,那孩子的笛声里没有太多清冽,却多了几分活泼,吹得最多的是《采茶谣》,每次笛声响起,田埂上的农人便会直起腰,望着守心阁的方向露出笑容。
陈墨的护阁大阵则融入了更多巧思,有次山洪暴发,大阵竟自动引着水流绕开了村庄,百姓们都说,那是神剑在护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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