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档案馆的通知像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县委办激起层层涟漪。通知上 “三日内完成近十年档案移交” 的黑体字格外刺眼,季秋水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泛白 —— 综合科最里间的档案室,自打她三年前调来,就从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赵磊,林远娇,跟我去档案室。” 季秋水把通知往桌上一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刚入职半年的小林赶紧把没写完的会议纪要塞进抽屉,退伍转业来的小赵则利落地拎起墙角的工具箱,三人踩着午休时间往办公楼尽头走。
档案室的铁门锈迹斑斑,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 “咔嗒咔嗒” 的挣扎声,像是不愿被惊扰的老人。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与纸张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斜切进来,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疯狂逃窜。
小林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一连串的咳嗽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小赵更直接,揉着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头顶的旧灯管晃了晃:“科长,这灰都能当文物了吧?怕是比我岁数都大!”
季秋水没接话,目光落在靠墙立着的一排铁皮柜上。柜子表面的绿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铁锈,柜门上用红漆写的年份早已模糊,只有 “2010”“2020” 的字样还能勉强辨认。
她伸手拍了拍最中间的柜子,掌心立刻沾了一层灰:“近十年的材料全在这儿了,每一本都得核对清楚 —— 移交清单上要写明白文件编号、保管期限,还有是否存在缺损。”
说着,她打开柜门,一摞摞用牛皮纸封装的档案整齐地码在里面,最上面的几本封面已经泛黄发脆。小赵搬来三张折叠椅,小林则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 2012 年的《会议经费支出台账》。刚翻开第一页,她的手指突然顿住,随即发出一声轻呼:“科长,您看这个!”
季秋水凑过去时,鼻尖先碰到了账本上的旧纸味 —— 混着点陈年灰尘和当年的墨水香,眼睛跟着就被一行字钉住了:2012 年 7 月 15 日,“购买办公用品,支出 元”。
这数字跟扎了根小刺似的,让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纸页。再往下瞅,好家伙,本该跟着的购物明细单、经费审批单,愣是空得能跑马,就孤零零躺着张收据,边缘磨得跟狗咬过似的,收款单位那栏糊得像被猫爪子挠过,连金额数字都软趴趴的,像是被谁泼了半杯水,晕得快要看不清了。
“五万块买办公用品?” 旁边的小赵跟被烫着似的,眉毛一下子拧成了麻花,伸手抓过台账时差点带翻桌上的笔筒,“姐你算算啊,就算是买最厚的笔记本、最经写的签字笔,这钱堆起来能把咱这办公室塞满,连走路都得侧着身子!这哪是采购,这是要开文具超市吧?也太离谱了!”
季秋水没接话,指尖轻轻蹭过那张模糊的收据,纸页糙得磨指腹,心里的疑云却越飘越厚。她脑子里飞快过着当年的情况 ——2012 年的县财政,那可是紧得裤腰带都快勒出印子了,办公用品采购管得比针眼还严,超过一千块的支出都得层层签字,跟走迷宫似的。五万块的 “办公用品”?别说明细了,就这金额,当年没开三次会讨论都算新鲜,怎么会连张正经审批单都没有?
她正想把旁边的会议纪要摞过来核对,身后突然传来 “哒哒” 的脚步声,还混着 “叮” 一声脆响 —— 是茶杯盖碰到杯身的动静,熟悉得很。
“哟,你们俩这是在给老账本‘体检’呢?” 老芮端着他那只掉了漆的搪瓷杯,杯身上 “为人民服务” 的字都磨淡了,慢悠悠晃进来,目光扫过台账时,眼尾那几道褶子突然动了动,跟发现了什么老熟人似的。
这老芮可是县委办的 “活账本”,退休五年后被返聘回来整理旧档案,过去几十年的账目门儿清,哪年哪月谁报销了几支笔、几瓶墨水,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办公室里没人比他更懂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季秋水赶紧把台账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探询:“芮哥,您瞅瞅这个 ——2012 年 7 月这笔五万块的办公用品支出,既没明细也没审批单,咋看都透着股不对劲,您还有印象不?”
老芮接过台账,先是眯着眼睛凑得近近的,跟研究古董似的瞅了半天,突然 “噗嗤” 一声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菊花,还不忘用手捂着嘴,怕笑出声太大。他左右扫了眼办公室,见没外人,赶紧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丫头,你可别被这‘办公用品’骗了!你年轻,2012 年夏天那档子事你不知道,那可是咱县的‘生死关头’!”
“2012 年夏天?” 旁边的小林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凑得更近了,连手里的文件夹都忘了放,“是出啥大事了吗?我咋没听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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