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七月啊,天跟漏了似的,下了整整半个月的暴雨!” 老芮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点,又赶紧捂住嘴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接着说,“县城西边的河堤,那水涨得都快漫过坝顶了,好几次都要溃堤!当时县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组织了好几百号志愿者,有学生娃,有工厂里的工人,还有咱机关里的干部,全都扑在河堤上。白天扛沙袋,扛得肩膀都肿了,晚上就守在堤坝上,蚊子咬得满身包,连轴转了整整五天五夜!”
他指着台账上那行 “购买办公用品” 的记录,手指轻轻敲了敲纸页,语气里满是感慨:“这五万块啊,哪是什么办公用品,其实是买了矿泉水、方便面,还有毛巾和驱蚊水,一卡车一卡车地往河堤上送!可当时不是怕审计嘛,说这是违规挪用办公经费,周书记看着志愿者们渴了只能喝凉水,饿了就啃干面包,急得直跺脚,拍着桌子说‘先拿办公经费垫上!不能让老百姓寒了心,咱不能让干事的人受委屈!’”
老芮喝了口搪瓷杯里的水,又接着说:“当时周书记就跟我们说,先写成‘办公用品’,等后面忙完了再补手续。结果你猜咋着?后来忙完防汛,又赶上年底人事变动,一忙一乱,这手续就忘了补,愣是让这五万块‘办公用品’在账本里躺了这么多年,成了个小秘密!”
季秋水听完,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她转头对小林说:“把这件事详细写进档案说明里,注明这笔经费的真实用途,还有芮哥的证词,附在台账后面。”
小林刚拿出笔和纸,档案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县档案馆馆长陈立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份档案移交规范,一进门就急着摆手:“别写!千万别写!”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把夺过小林手里的纸,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季科长,档案管理有明确规定,必须保持原始性和完整性,不能随便添加内容!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篡改档案呢!”
季秋水皱了皱眉,把台账合上,语气平静却坚定:“陈馆长,档案确实要保持原始性,但更要还原真相。这些纸张不是冰冷的记录,背后是当年几百个志愿者的汗水,是周书记的为民之心。我们要是不把真相写清楚,将来有人看到这笔‘糊涂账’,只会误解前辈们的苦心,这难道就是您说的‘完整’?”
“你这是强词夺理!” 陈立民急得脸都红了,他指着台账上的记录,声音拔高了几分,“这笔支出本身就不合规!没有审批单,没有明细,现在又加个什么‘说明’,万一将来上级部门查下来,说是咱们为了掩盖违规操作伪造说明,谁来担这个责任?是你,还是我?”
“责任我来担。” 季秋水毫不退让,“如果还原真相也算错,那这个责任我愿意担。”
两人剑拔弩张,小赵和小林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老芮想劝两句,可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 他知道陈立民的顾虑,也明白季秋水的坚持,这事怎么说都有理,可偏偏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老芮的搪瓷杯还没放回桌上,档案室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两道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 —— 俩男人都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熨得没一丝褶皱,胸前别着的纪检监察徽章亮得晃眼,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跟小太阳似的,一下子把屋里的气氛都照得严肃起来。
年长些的那位往前站了半步,手里的证件 “啪” 地亮出来,声音沉得像敲在石板上:“我们是市纪委的,来调取周国栋同志案件相关的档案材料,特别是 2012 年县委办的会议经费台账,麻烦配合一下。”
这话一出口,档案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灰尘往下掉的声音,连空调吹风的动静都好像弱了半截。陈立民站在旁边,脸 “唰” 地一下白得跟墙上的石灰似的,手里攥着的《档案移交规范》“啪嗒” 掉在地上,他盯着那本小册子,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要捡 —— 那模样,活像突然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老芮握着搪瓷杯的手也开始轻轻发抖,杯沿的水珠 “滴答、滴答” 往地上掉,溅起小小的水花。他眼神慌慌的,原本眯着眼的模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眉头,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咋说曹操曹操到……”
小赵和小林站在角落,俩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写满了 “完了完了” 的紧张 —— 小赵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文件夹边缘,把硬壳都捏出了印子;小林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跟要把自己藏进档案柜似的,心里直打鼓:谁能想到纪委偏偏这时候来,还一开口就奔着 2012 年的台账来,这不正好撞在枪口上吗?
就在这一片慌乱里,季秋水反倒稳得像棵扎了根的树。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把心里那点翻涌的波澜压下去,伸手从桌上拿起那本泛黄的台账,指尖在纸页上轻轻顿了顿,然后迈着稳稳的步子走到纪委同志面前,声音平静得没带一丝颤音:“这是 2012 年 7 月的会议经费支出台账,里面有一笔五万块的‘办公用品’支出,账面记录跟实际用途对不上,我得跟二位好好说说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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