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吃过早饭,杨老爹便套好了骡车,准备进城。连日来的超负荷运转,让颜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嘴里虽还硬撑着念叨“还能再挺挺”,但那捶打后腰的动作和眼下的乌青却骗不了人。添人手,已是刻不容缓。
舒玉像只嗅觉灵敏的小猎犬,早就竖着耳朵留意着动静呢。一见阿爷要出门,她立刻像颗小炮弹似的从屋里冲出来,手脚并用地就往车辕上爬,嘴里嚷嚷着:
“阿爷!等等我!我也去!”
杨老爹回头,看着小孙女那急吼吼的模样,眉头微蹙:
“我去办正事,你跟去作甚?添乱。”
“我才不添乱!”
舒玉扒着车辕,努力瞪大眼睛,摆出最乖巧懂事的表情,
“我去帮阿爷看看人!我眼睛可亮了!还能给阿爷作伴解闷儿!再说……再说我在家也闷得慌嘛……”
最后那句带着点小委屈的嘟囔,倒是实话。连日里不是被拘着练字就是跟着忙得团团转,她确实想出去放放风,透透气。
杨老爹看着孙女那渴望的小眼神,终究没忍心硬把她撵下去,只是用烟锅杆虚虚点了点她,嘶哑道:“坐稳了。”
舒玉如蒙大赦,哧溜一下钻进车厢,小脸上瞬间阳光灿烂。
骡车吱吱呀呀地驶出杨家岭,朝着县城而去。一路上,舒玉像是出了笼的小鸟,看什么都新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杨老爹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答复一下舒玉那脑洞大开的想法。
骡车吱吱呀呀驶向县城。到了牙行,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精明的牙人。这次他的态度可比上回热络恭敬了十倍不止!如今杨家岭发生的事,尤其是县令和老将军亲自去杨家的事,早已在私下里传开,谁还敢把杨怀玉当成普通的乡下老汉看待?
“杨老爷!您可来了!快请进!茶水都给您备好了!”
牙人躬身引路,目光扫过跟着跳下车的舒玉,见她穿着虽普通,但眉宇间灵气逼人,又被杨老爹默许跟着,立刻猜到这小姑娘在杨家恐怕极得宠爱,笑容又热切了几分,对着舒玉也连连点头哈腰:
“小小姐也来了,快里面请!”
进了牙行里间,分宾主落座。杨老爹没多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要买两个手脚麻利、干净勤快、最好是有些灶上经验的婆子,给家里的老太太帮忙打下手。
牙人眼珠一转,目光扫过安安静静坐在杨老爹身边、却明显很得老爷子眼缘的舒玉,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他堆起满脸笑,躬着身子道:
“杨老爷,您这要求,按说找两个粗使婆子最容易不过。只是……”
他搓着手,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正好奇打量四周的舒玉,话锋一转,
“小的这儿刚巧得了两户好人家,原是上京里官宦人家的家生奴才,只是主家犯了事,这才被发卖出来。两家都是妇人孩子多,男丁少,还都识文断字,懂规矩,知进退!那妇人们更是有一手好针线,灶上的活儿也拿得起来!就是……”
他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就是每家都带着两个半大孩子,一家有个六岁的小子,另一家是个三岁的丫头……这……这按理说算是拖累了。不过杨老爷您家如今这般光景,小姐又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纪……若是您不嫌弃,那两个孩子权当是添头,白送给府上使唤了!您看……”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既点明了这两家人的“价值”和“来历”,又看似体贴地提到了“拖累”和“添头”,最后还隐隐暗示了对舒玉的讨好。
果然,杨老爹还没说话,舒玉的小眉头就先皱了起来。“添头”?她看向牙人那张笑得满是褶子的脸,又想起周婆子一家刚来时的小心翼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的,很不舒服。
杨老爹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哦?怎么说?”
牙人见有门,立刻卖力推销:
“这两家,一家姓刘,一家姓李。原本的主家犯了事,这才被发卖出来。刘家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儿子儿媳、闺女并一个孙辈;李家是寡母带着两个女儿、儿子儿媳并一个孙女。两家拢共十二口人,成年男丁只有三个,其余都是妇孺。劳力是少些,好处是都识文断字,女红账目、伺候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规矩体统,比小门小户的小姐还强些!就是……每家都带着个半大孩子,刘家那个六岁,李家那个才三岁,正是能吃能闹的年纪……”
他觑着杨老爹的脸色,赶紧补充:“当然,孩子算添头!几乎不算钱!主要是他们家妇人确实出色,针线灶上都是一把好手,买回去绝对亏不了!杨老爷家业越来越大,正需要这等知根底、懂规矩的人使唤不是?”
舒玉在一旁听着,小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那牙人嘴里左一句添头右一句添头,像根小刺一样扎了她一下。都是人……怎么能像买东西的赠品一样被轻飘飘地称作“添头”呢?她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她扯了扯杨老爹的衣角,小声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